何姣松开牙关,露出?被咬得?血迹斑斑的唇,颤抖半天,终是抱住她大哭出?声。
“他不要我了……说与我再无瓜葛……”
“他房里居然?还?有别人……他还?说从不止我一个……”
“我好恨……好恨……”
积了一肚子的话酸了巴蔫的,砸得?叶甚好生牙疼,假使换张嘴来?说,她定?会?相当不屑一顾地腹诽,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可怀中娇躯哭得?比周遭风雨还?凄惨,她唯有耐着性子抚慰,默默受了这?等人间疾苦。
尽管为?鬼时的自己和为?人时的自己,感受大为?不同,但?在这?方面,倒是一如既往地没感觉。
无论是当年抑或是现在,她面对或悲或喜的痴男怨女,都只能感慨一句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不知何姣哭了多久,像是要把毕生泪水一朝流尽,叶甚感觉外裳下的里衣都被哭湿了个透,总算听见她的泣声慢慢微弱下去,身?子也不再发抖了。
于是掰过那张小?脸,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姣姣你且听着,你恨是应当的,范以棠如此薄幸,枉为?本?教太保,这?些年受他蒙骗者想必多得?很,我们总能搜集证据扳倒他。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揭发他,须先隐忍才是。”
何姣一时怔住,又被眼前那亮到慑人的目光逼回神来?,想了想终是点头道:“我明白了,是我冲动了,叶姐姐说得?对。”
“如此甚好。我和你言辛师兄都会?帮你的,你先别多想,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谈其它。”叶甚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髻,将伞物归原主,随手?捏了个诀凝雨成冰,撑着冰伞转头对阮誉道,“那便麻烦你送姣姣回钺天峰。”
见对方颔首,她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又给人拦腰抱住。
“对不起……之前……是我失控迁怒叶姐姐了,对不起。”何姣埋在她肩窝,低声道歉,“还?好……还?好有你在,否则天地纵大,却无人助我,谢谢你。”
说完放开叶甚,深鞠一躬,跟着阮誉走了。
不知是否只是错觉,擦身?而过的瞬间,她莫名感觉叶甚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眼底似有骇色隐隐按捺不发。
走出?一段,两人将拐过山角,不约而同向泽天门瞟去,可惜刚好被石柱所挡,什么也没看见。
倘若角度再偏一点,他们便会?看到,那道身?影,依旧站在原地。
叶甚一直维持着被何姣放开的姿势。
捱至曙光破晓,她才后知后觉迈开步子,往焚天峰缓缓走去。待走回住处,下了整晚的雨早停了,她竟也不记得?放下手?里的冰伞。
途经那棵梨花树时,叶甚无意抬头,恰赶见了一幅只在书里看过的巧合画面。
夏蝉正?伏于树干上,一边高鸣一边畅饮着晨露,浑然?未觉有只狭翅螳螂尾随其后欲捕食之,而螳螂亦不知道,还?有一只黄雀藏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她猛然?掐碎了冰伞,拈起碎冰准确朝那处飞掷过去,树干被击得?上下摇摆,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已无一只活物。
许久以来?内心的怪异感,直到适才何姣无心一语,直到此刻此景,被彻底戳了个通明。
她曾亲眼见识到摞了满桌子的罪证,重生后亲自走了一遭漫长查证路,个中艰难无需多说,以致于不对之处竟被她忽略掉了。
是的,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间上不对,能力也不对。
按时间仔细推敲,当年的何姣与范以棠决裂后,距离遇到自己,中间撑死最多不过三个月的功夫。
叶无疾的手?还?没本?事伸到这?五行山上来?,故只能助何姣回山潜伏。
而那些早发生在何姣与范以棠决裂前的破事。
那些连她和阮誉共同辛苦熬了一月的夜才得?以清查完毕的文书。
还?有那元弼殿底下的密室,还?有太多太多。
何姣哪怕有毁天灭地的仇恨,凭她的能力,绝无半分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搜集出?那么多要害。
因此何姣的背后,一定?另有其人“在”和“助”!
叶甚躺倒在床上,闭了眼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到这?句令她烦上加烦。
彼时她利用得?顺风顺水,却从未想过那些证据从何而来?。
谁是那只藏在幕后的黄雀?
到底还?有谁在推波助澜,想要抖出?天璇教的阴暗?
换作葳蕤和九真
那只在后黄雀令叶甚心烦意乱了好几日, 烦够了,到底想起?了正事。
正事自然指的是纳言广场,最近她先要?忙着保住何大娘后又忙着稳住何姣, 心脏被一滩滩狗血泼得停了又跳的, 差点把这项日常活计抛到脑后去了。
今时不同往日, 前尘往事多想无益,她还是想开点罢。
不如专注正事, 专注之余,多长个心眼留意一切便是。
然而一得空赶去纳言广场, 叶甚登时傻眼?。
“请问, 广场怎么关了?”她反复确认自己只是几日而非几月没来后,才开口?向坐在广场口?充当场倌的修士打听。
对?方撑着腮帮子, 冲旁边张贴的声?明书努努嘴:“这不写了吗?”
广场不是规外之地, 近日广场暂闭,争端自当查清, 不信谣不传谣。
废话,这斗大的字我又不是不认识。叶甚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仍客气地问:“看见了,但我最近没太关注, 不知上面写的‘争端’, 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