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叶甚回过神来,信口诌道:“在想待会帮何大娘买什么颜色的衣服好看喽,她又不老,穿得忒寒酸了,没眼看啊没眼看。”

阮誉不阻拦,却也不理解:“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叶甚总不能摊牌说这位看似普通的村妇对她的计划有多重要,只能往人情上硬扯:“帮朋友当然算正事了,至于搜集证据的正事,明日去做也不迟。”

阮誉看着没什么意见,只提醒道:“但这么折腾下来,我们还得加上何大娘,离返回天璇教尚需一段时日,三个人衣食住行的钱,你确定够用?”

叶甚闻言一笑,笑得深藏不露:“不誉多虑了,山人自有妙计。”

“所以,你的妙计就是吃回头草?”阮誉站在半天前才刚动身离开的地方,语气不咸不淡。

叶甚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跳下剑神态自若地向回寨的某当家打招呼。

风满楼见是他们颇为惊讶:“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忘了什么东西?”

“不是大风想的那样。”叶甚忙不迭摆手,“上午临别时约定的那句,‘今后要是途经此地,也定上山叨扰’可还作数?”

“自当作数,所以改之这是……”

“这不是发现附近还有些不该有的东西,想着一并解决了再返回吧。”叶甚摸了摸鼻子,“所以又厚着脸皮来叨扰大风啦!”

风满楼开怀大笑,向寨门口伸臂作请状。

两人自从熟悉后,相处模式和当年太像,叶甚总习惯还是如当年那般不客气,此刻猛然意识到,她与眼前这个大风,其实认识不过短短几日。

这么一想,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加上一句:“天璇教绝不白吃白住,这期间我们会清理掉定胜团保护范围内的所有邪物,并设下驱祟阵法,保证寻常鬼怪绕道而行。”

“那我可不与改之客气了,有劳!”

一旁的何大娘观察了半天,没忍住道:“叶姑娘跟这寨主,关系真是不一般的好啊。”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与自己有同感,阮誉点头。

却见何大娘似是陷入了回忆,老脸一红,语气感慨:“很多年前在我还小的时候,跟姣姣她爹也玩得这么好……”

阮誉不再点头,而是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又渐渐皱起了眉头。

红袖藏香七窍荡

翌日,叶甚将何大娘托付给定胜团帮忙照拂,随后像摇光殿那次伸指蘸了点茶水,商量道:“不誉猜猜,接下来去哪?打一个字。”

阮誉淡笑,再度与她同时写下了

“臬”。

叶国东南边陲有两座城,左为圭州,右为臬州,圭臬相邻,约好隔山而治。而定胜山所在的山群恰在交界处,说不清到底归哪边管,因此长期以来鱼龙混杂,流寇频生,近些年出了风满楼在此坐阵,深得山野乡民拥戴,才太平了不少。

之前与卫霁和尉迟鸿一起下山时,前往的是圭州,既要避开他们,那么最近的选择,莫过于臬州了。

“只是甚甚怎么就确定,臬州会有范以棠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阮誉问道。

叶甚答得无奈:“我不是确定臬州有,我是确定叶国七七四十九座城全都有好吗!就那种唆使修士趁着除祟哄抬要价的人渣,还会挑地方吗?”

“那另外两项罪名……”

“欺师灭祖和染指后辈,等回山后再慢慢查吧,眼下当然要找山上找不到的证据。”叶甚涂乱了桌上的水迹,眨眼一笑,“毕竟难得有我们出来的机会嘛。”

阮誉心头某处仿佛被这笑意戳了一下,戳得他不知怎的,御剑的时候问了个自己都觉得奇怪的问题:“那待会还是一起吗?”

“啊?不用了吧,我觉得分头行动比较效率。”这话问得叶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搜刮民脂民膏这种证据,比起陈年旧事或者桃色私情,肯定是更好找的。反正天璇教在外除祟的修士遍布各城,我们进城后往相反方向去找,找多了总能撞上渣滓喽啰,再不济,还能从民间打听一二。”

“可惜正因为不算太难找,范围就变得太大了,证据一分散,很难作为将来攻讦他最有力的存在。”叶甚总结倒是乐观,“不过嘛,做不了“最”,又不等于“无”,集腋成裘这个道理,就适合某些罪行罄竹难书、只能逐个搜集的人渣。”

就像当年那个何姣,搜集到方方面面都齐全后,才能在她书案上摆满证据,才能一步……置天璇教于死地。

阮誉没再说什么,因为这些无需解释,他本就与叶甚所见略同。

可一想到要和她分开,心头刚被戳的地方就感觉戳得慌。

叶甚倒是丝毫没察觉到太师大人的异常,光顾着惦记自己的小算盘去了。

她得借此机会,狠狠抓一波急需清理的门户。源头的老鼠固然要解决,亦要防着老鼠屎到处坏了汤的味道,否则那可是戳她现在的肺管子,而正中另一个“她”的下怀了。

目的地一到,两人依然先去了纳言广场找线索。

时隔一天,臬州的纳言广场也依旧被刘家村一事几乎屠满,叶甚边快速览过无用信息,边顺口问道:“昨日闪得匆促,没来得及问,第一次来这感觉如何?”

阮誉微一沉思,答道:“倘若你昨日问我,我会评价‘挺有意思’,但今日问的话,我认为‘不过尔尔’。”

“为什么?”

“昨日事情刚结束,民众的讨论还算新鲜,认同也好,反对也罢,大多就事论事,讲得各有道理。”阮誉指着纳言石上层层叠叠比昨日厚得多的纸,摇头道,“然而看多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说来说去基本是那些套话,话中之意也跟着逐渐歪曲,曲成了互相反驳,驳得狠了,甚至措辞激烈得委实不忍直视。”

叶甚对这番话不置可否,笑了笑:“纳言广场只是给民众一个讨论的地方,而并非公堂之上,本质来说,谁的观点都不比其他更正确更优越当然了,谁心里难免都认定自己最正确最优越,自然要激烈维护之。”

她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转而点了其中两张:“不过还得多亏他们话讲偏了,才让我们有迹可循。你看这两张,为了反驳那些支持我们除祟行为的,都谈到了自身遇到的天璇教修士漫天要价呢。”

再想了想,分工道:“这样,你没我擅长和百姓打交道,便去这个佟家打听,毕竟自己人正在那除祟,而我去问问这个有过糟心经历的……藏香楼。”

定下申时三刻在城门口会合后,两人分头离开了纳言广场。

叶甚越过人海,悄然回头,远远望了那背道而驰的身影一眼,不禁苦笑。

这就不忍直视了?

当年她看过骂这人的措辞,骂得何止比这多了多少倍,比这狠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