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右手?,露出?一根光亮如新的?镂空叶纹红绸发带。
叶甚怔了半晌,面色不由得缓和下来,欣然接过扎回?马尾,顺势长氅一掀,一并罩住了他。
不用问?也知道他全听?见了,她仰起头,与之靠得极近,难得笑得像个正?经人:“最快什么时候可以继任太傅?”
“三日之后。”阮誉亦笑,显是?早有预料,“继任相关事宜,我已交代尉迟鸿和卫霁去做了。”
她眼?角一弯,凑得愈发近了:“知我者不誉也。”
他却难得没有理会这般戏弄,抬手?将人推后一点,抚平那?片眉头,指腹捻着?雪粒叹道:“可我莫名后悔了。”
“后悔?”
“当时推你上太保之位,我多少存着?私心,希望靠它牵绊,留你在身边。”
“我又不傻,当然看得出?太师大人在夹杂私货。”叶甚失笑,“现?如今你尽管放心好了,双位一叠加,我绝对跑不掉了。”
“既在其位,必承其重。”阮誉没她轻松,“我原先?觉得,甚甚太过无牵无挂,可方才意识到,这牵挂有了一,便有二三,再有无穷,而以你的?性子,怕是?劳碌累死也不会吭声。”
“唉,累死就累死罢。”她主动抱了过去,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磨了磨,嗅着?氤氲莲香,好像能看见那?颗被吹麻木了的?心正?渐渐消融。
她的?唇冰凉,好在终于越过朔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寻到了柔暖的?归处。
“反正?……有不誉陪我一起。”
呼吸间,她自暴自弃般的?喃喃。
氅下紧贴的?身躯似乎僵了一瞬,很快更紧地搂了回?去。
“嗯,陪你一起。”
柳太傅闭关休养,叶太保即将继任太傅之位的?消息不胫而走,毕竟建教以来,也唯有千年前,才出?了临邛道人这么一位敢身兼二公的?奇才。
别说外头传得热闹,连一向最安静的?藏经阁,都不乏交头接耳讨论此事的?。
阁主龚三业简直有苦难言,难得参与一回?八卦,刚巧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
他刚自诩理中客评了一句“年轻人晋升太快,当心东施效颦闪着?腰”,转身就看见口中那?位年轻人似笑非笑的?脸,吓得差点摔下阁主座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过太师大人,见过太……太……”
众人忙不迭行礼问?好,问?到一半又磕巴起来,纷纷大眼?瞪小眼?。
对啊,一人身兼二公的?话,要叫太什么?
阮誉清咳一声:“无须多礼,麻烦龚阁主带我等去顶层。”
叶甚走在末尾,好脾气地回?头提醒道:“第一,临邛道人兼任太傅和太保时,我记得年纪尚轻,二十余不了几罢?所以动不动闪着?腰,要么说明缺乏锻炼,要么说明身体老了。”
“……”
走在最前的?龚三业一个趔趄。
“第二,我不是?太太。”
“……”
“不过你们倒也提醒了我,身兼二公于叫法上,的?确有些复杂,难怪华前辈要取个‘临邛道人’的?号来替代。”
她手?指在扶栏上敲了敲,状似认真想了想:“那?本东施不如效颦到底,号个‘醒骨真人’好了。”
龚三业又一个趔趄,这回?是?真摔在了楼梯上。
阮誉暗自发笑,表面仍不动声色:“龚阁主可是?觉得,这号取得不好?”
“哪儿的?话好,太好了!”他的?膝弯好死不死磕中阶角,痛得龇牙咧嘴,笑得挤眉弄眼?,“还请醒骨真人跟上。”
之后拾级而上,龚三业只觉身后有道视线始终盯着?自己,盯得他如芒在背,腿肚子都是?软的?。
好不容易爬到藏经阁顶层,他抖着?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三重玄铁锁:“太师大人、太……醒骨真人,请。”
阮誉稍侧过身,叶甚便先?大步走了进去。
门关得近乎无声,足见其人有多战战兢兢。
听?得叶甚直摇头:“瞧瞧,明明他没说什么过分的?,我更没说什么过分的?,结果怎么还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了呢。”
“醒骨真人,很适合甚甚。”阮誉品着?她的?新号,戏谑道,“可惜龚三业那?把老骨头,经不起你那?半开玩笑的?醒法,寥寥两句话,虽不过分,但?将他背刺个透,可绰绰有余了。”
叶甚从架上搬下一摞厚厚的?古籍,撇了撇嘴:“无趣。”
藏经阁顶层同样属于天璇教禁地之一,里头大量的?藏书记载了无数外界无人得知的?秘密,多半尘封已久,不见天日。
阮誉挥扇拂去表皮的?陈灰:“不谈那?种?小角色了,甚甚着?急拖我过来这里,是?想找什么稀罕东西?”
两人在书案前面对面坐下,四目相对,神?情再无半分散漫。
许是?从未如此与阮誉独处,气氛凝重得令叶甚颇觉不适,打?好的?腹稿登时又忘了个七零八落。
阮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抱着?试探的?态度先?问?道:“销魂咒?”
叶甚心跳骤停,手?下意识摸向头顶,但?见对方毫无异色,便明白他已发现?了这个印记。
不禁苦笑道:“果然瞒不过啊……”
她受伤昏睡这五日,阮誉也大致想通了一点:“所谓的?被害失忆,莫非正?是?由于销魂咒?”
“对。”叶甚几乎立刻答道,接着?又道,“至于为什么我活得好好的?,却着?了它的?道,说来话长。当务之急,是?找到破解销魂咒的?法子,恢复我的?记忆,在那?之后,不誉想知道的?,我都会一一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