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葬时间自有讲究,那?棺木只待明日一早,便准备放入填土了。
又因?落葬前还要行哭悼之礼,所以棺木也?没钉死,倒替来者省了点力气。
叶甚毫不客气地推开?棺盖,没先着急验尸细看,而是端详一番,停在那?隆起的腹部上,稍稍唏嘘了下。
象征性的唏嘘过后,她捋起袖子抬起手,将阿绿的尸体从?棺木里小心?扶起来,偏头对着某位旁观的太师表情和善地笑了笑。
阮誉亦笑,识趣地转过身去。
静候片刻,听到背后一声“好了”,才转了回?来。
叶甚将尸体按原样放好,拍了拍手,竖起两指:“后背两道。”
又加了一根:“前胸三道。”
最后盖棺定论:“他果真在撒谎。”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安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按照安祥的说?法,阿绿是因?为想?跑而挨了黑袍一爪,逃跑必定背对动手者,所以那?道爪痕,理应出现在后背。
她拖着笨重的肚子,身负重伤还摔在地上,即使没断气也?不可能有力气动了,至于摔倒,要么向前,要么向后,总之无论向哪边,其余爪痕都该在同一边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绝不会出现,“后背两道前胸三道”的情况。
安祥为何要隐瞒实?情?除非实?情和他脱不开?干系。
“后面四道,恐怕并不是黑袍泄愤,而是阿绿被她……”阮誉似觉不忍,到底没把那?个?本代?表至亲的称呼说?出口,“被拉去挡在身前,生?生?多挨的。”
叶甚嘁了一声:“怪不得那?黑袍能斩杀觅蝶,还连你我都看不透来历,真要动手,安祥那?厮还有‘躲躲藏藏’的能耐?拉个?肉盾亏他跑得不快反应快。不过说?真的,他会这么做还真不出我意料之外?,虽说?我情愿是自己想?错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倒也?罢了,岂有拉妻子做挡箭牌的道理。”阮誉难得流露冷意,“哪怕她已无生?还可能,好歹夫妻一场,还身怀六甲,若非极端自私之人,断做不出这种下意识举动。”
此行是刻意避开?众人来的,叶甚想?起其中一位,由衷感慨:“看看卫前辈,再看看安祥,这为人夫之间的差别,真是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啊。”
感慨之余叶甚又想?起另一位的招牌动作,也?学着戳了戳身边人的肩窝提醒:“你可别多嘴捅出去啊,人都死了,再者毕竟不是他杀的,说?出实?情也?无济于事,徒教安安为难罢了。”
阮誉默了默,道:“她如果知道了,会很失落吧,当年那?个?不要仙脉也?要她快跑的弟弟,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已经不可能视同于如今的安祥了。”
“呵,安安她啊,心?思称得上聪慧,心?性也?足够坚定,可惜终究过于单纯了。”叶甚指尖萦玩着一缕飘来的鬼火,伴着森森绿光,幽幽叹息出声。
“殊不知,一时之善常有,而一世之善……不常有啊。”
须用调虎离山计
差不多快到了阿绿下葬的时辰, 安妱娣戴上斗笠,非要悄悄跟过去。
见?有风满楼陪着,叶甚便由得她去了。
她自然是懒得再去看的, 阮誉亦同。
该看?的不该看?的, 他们昨晚已看?了个齐全, 至于剩下那部分呜呜咽咽,既然清楚其中掺了虚情假意, 哪还提得起兴致围观。
何况答应查的事还得查,不是为了谁, 而是黑袍客的事, 连他们自己都感觉迷得没?底。
于是趁这段时间,又回了一趟安宅。
安家父子?俩已听从吩咐, 另寻了别家暂住, 因此门上挂着铜锁,锈迹斑斑, 一如陈年古宅,衬得本就?不甚热闹的巷尾愈显清冷。
不过区区破锁自是不可能拦得住叶甚与阮誉,两人?飞身一掠,双双落于屋顶, 踩在了屋瓦上。
叶甚继续提着气, 轻功之?下落脚无痕, 如此“走”了几步,她?猝然止住不前, 俯身半跪下来。
“这几片瓦的裂痕明?显极新?, 且由中间向?四周扩散, 位置刚好正对?房门口,妥妥就?是那位黑袍客踩的了。”她?用双手食指顺着裂痕走向?比划了一下, 低低“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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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阮誉,单凭他那非人?的目测力,垂眸一瞥便明?白她?在讶异什么。
按长?度估测,那藏在黑袍下的身躯,应当是位……
“下手如此狠毒,居然是女子?吗?”叶甚兀自嘀咕起来,“奇怪了,长?息镇除了我、邵前辈和安安,难道还有厉害的女子??我本来还猜是安家父子?哪里招惹到了邪修,可他们练那种采阴补阳的邪术,不太可能收女修吧……”
嘀咕一直从房顶到了房内都没?消停:“更奇怪了,换作是我杀红了眼跑进来找人?,肯定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远不止翻乱这么点东西吧……”
“可见?此女,对?安宅是比较熟悉的,即便不是熟人?,也不会是生人?或许穿黑袍正是为了掩饰身份。”阮誉接道。
叶甚眉头拧巴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松了开来,掉头就?走:“不管了。”
阮誉失笑:“半途而废?这有点不太像甚甚。”
“怎么就?算半途了,我本来也只是说帮他查,又没?答应查出结果,以天璇教二公的出场费,来这一趟已经够讲人?情了。”叶甚撂挑子?撂得无比理直气壮,“再说离月圆之?夜没?几天了,放血开启法阵才是头等要事,得开始筹划筹划了,我可没?空分心?,谁让他们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了不知?哪路的妖魔鬼怪。”
她?语气不善,阮誉听得了然:“你虽然反感阿绿迂腐,但果然多?少还是为了她?的死,在迁怒安祥吧。”
叶甚瞪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不誉,男人?太聪明?,女人?可是会不喜欢的。”
阮誉亦一本正经地指正道:“莫要欺我俗语听得少,这话你貌似说反了罢。”
正经不过一瞬,他又笑道:“当然,正过来的原话在我这也纯属无稽之?谈,甚甚只管聪明?到底,无需理会。”
一番话说得弯弯绕绕的,以叶甚的花花肠子?都绕了九曲十八弯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就?忍不住逗了回去:“你就?不能直接说喜欢我聪明??”
比起之?前单方面追逐的时候,阮誉也学?会不着恼了:“是你先说的‘不喜欢’。”
叶甚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
“那真不巧。”阮誉牵起她?的手,浅浅一笑,“我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