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鞋子?一直被镇上视为化解恩怨的凭借之物,每逢作法祷祝,那是必备的,就?连安祥送的那双绣花鞋,也是当年姐弟俩大吵过一架后的示好。
再加上城墙上头?挂着块好寓意的匾,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将?女儿仙脉移植走并送去做仙僮的人家,会脱下?一只鞋子?,埋到永安城墙下?,年岁越大,埋得?越深。
寓意为:生育之恩,一笔勾销;望女永安,两不?相欠。
“好个一笔勾销望女永安。”叶甚又摆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态度,“若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这种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骨肉的做法能勾销掉,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白了还是心?虚,而心?虚者最易轻信乱力鬼神之说?,因为他们必须找个寄托的东西自我安慰。
阮誉道:“此?事永安城的人也知情?当时守门衙役的反应,似乎并不?稀奇。”
安妱娣摇头?:“镇民平常都是趁着天将?黑、关城门那会去,看到的人多了总不?太好,但免不?了与官爷打照面。当然?也不?会说?实?话,只要借口说?是镇上生儿子?的法子?,再塞点好吃好喝的就?行?了。”
“一方?水土一方?人,永安城的人就?算不?比镇上自己人,也不?像我们这种外人,懂得?都懂,没必要刨根问底。”叶甚耸耸肩,不?以为然?道。
何?止是懂得?都懂?指不?定,个别还会跟着效仿呢。
进了山洞,风满楼和卫氏夫妇还是老样子?。
眼下?叶甚已知晓了内情,大概也猜得?到俞姑姑和安妱娣想做什么,那以大风他们的性子?,先一步知情的话,是必然?肯鼎力相助的。
她刻意坐得?远了些,免得?叨扰,靠着阮誉低声问道:“菩提心?起码还算是件宝贝,你为什么要抢个旧扳指?”
安妱娣坐在?他们对面,苦笑之余,表情有些尴尬:“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来的是卫伯伯和邵伯母,我以为……会是你们。”
如叶甚所料,那枚玉扳指,只不?过是迫使风满楼来长息镇的饵。
而迫使风满楼的本意,她也只是想扣他一阵子?,以便引他的修士好友跟来。
那件接替俞姑姑要完成的大事,需要找有能耐的修士当帮手,可融了人气再有恃无恐,她也不?敢顶着画皮鬼的壳子?,跑去仙门造次。
后来四处打听,她听说?鬼怪埋怨要绕开定胜山,说?是由于?管这一带的风满楼与厉害得?不?得?了的天璇教修士交好,山上布满了驱祟阵法。
天璇教她知道,那可是第一修仙门派,里面的仙君肯定厉害,肯定帮得?上忙。
但佛有多大就?有多难请,她清楚直接请不?动,就?想出了借风满楼一用的主?意。
永安,离天璇教并不?算远,风满楼远道去永安,很可能先会顺路拜访好友,然?后向好友说?起鬼上门的事。
运气好的话,仙君甚至可能和他一起来,即便不?一起,见他许久没有消息,也应该会担心?安危来找,退一万步说?,迟迟不?来,她写封信也不?是不?行?。
只是没想到……修士人没来,修士鬼先来了。
幸运的是,好人好鬼都让她遇见了。
风满楼和卫氏夫妇了解清楚了来龙去脉,既惊又怒更同情,一口答应帮忙。
尤其是风满楼,她尾随他时,发现恰巧进了自己身亡的客栈,坦白一通后还没用强,他便在?那堵埋骨的墙上锤了一拳,主?动提出随她去看看。
再后来,她终于?等到了一开始计划中的人找上门。
这才有了不?打不?相识那一幕。
“安安真是……也厉害得?不?得?了啊。”叶甚大抵无形中受了死时年纪的影响,总觉得?安妱娣孩子?气,如今听每一步都安排得?有理有据,着实?令她刮目相看,“要我说?没什么想不?通的,换我是俞姑姑,也愿意选这样一根外柔内刚的好苗子?。”
说?着不?禁心?有戚戚地鼓了鼓掌,暗忖咱们画皮鬼果然?不?出傻白甜。
阮誉想起那个耍性子?般的坚持理由,问道:“你既然?已经和他们熟络,那个打架的赌约又是怎么回事?”
安妱娣默了默,认命地叹气道:“虽然?有了画皮,但我先前一直是缩在?黑气里的,除了姑姑,谁都没有看过。因为我觉得?画得?丑不?好意思,作践的还是……别人的皮囊。他们劝不?动,干脆跟我打了个赌,如果我输了,就?得?把黑气散了,让他们看看我长什么样。”
叶甚噗嗤失笑,这帮家伙忒不?厚道,明知安妱娣面对的会是谁,还故意激她立下?这种不?公平赌约。
她显然?不?会觉得?是跟自己学坏的,只拍手称妙:“散了好、散了才好!安安现在?不?挺好看的?早知如此?,叶姐姐下?手可以再快点。”
“叶姐姐……”安妱娣低低唤了她一声,神色莫名哀伤起来,“其实?我开始不?愿意这么称呼,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自己叫你姐姐不?吉利。”
“为什么?”
安妱娣捏了下?手背上的皮:“因为这身皮囊,那个惨死在?地窖的女子?,就?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
她一字一顿,把“亲”字咬得?极重,重得?宛如在?人心?头?打了一闷棍。
“直到俞姑姑告诉我,我才晓得?,自己竟然?曾经还有过一个姐姐。掐指算算,送走她的时候弟弟刚出生,我也不?足两岁,怎么会有印象。”安妱娣自嘲地笑笑,“我有时在?想,对比一下?自己也没那么惨,死了多好,不?像姐姐,同样受了割腕抽筋之苦,还被折磨到死……那么那么多年。”
叶甚和阮誉恍然?大悟,难怪那女子?会提出,要屠安家满门。
也唯有这种情况,方?能将?至亲骨肉,逼出如此?滔天的怨恨。
安妱娣自顾自接着说?下?去:“俞姑姑自我死后便带着我,之所以拖了几年才找了这具皮囊,是因为她也在?等,等我姐姐……”
她停顿了一下?,尽量委婉点说?:“等姐姐过了。谁知邪修看她样貌生得?好看,迟迟没有动手,拖了很多年到最后才……”
“等等。”叶甚不?解地打断,“俞姑姑为什么非要等你姐姐的尸身来当画皮?听她那番要报复的话,完全不?像会再念那丁点亲情啊。”
阮誉猜测:“融气一说?,我闻所未闻,想来即使双方?自愿,按理说?人鬼殊途,要做到相融,应当也不?会如此?轻易才对。”
安妱娣点头?称是:“没错,俞姑姑说?,假如双方?有血缘关系,才能最大可能地确保融气成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甚傻眼了。
什么鬼,融气还有这层讲究?
那当年她怎么和叶无仞融得?十分顺利?
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都姓叶,五脏六腑都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这到底是运气好,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