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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极静, 除了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谁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过后安妱娣放开了她,张口?似乎还想说下去。
叶甚生出苦笑的冲动, 食指点了下她脑门:“很?晚了,别说了。而?且这故事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得消化消化。不如等明日带着新的画皮器具来,安安再?讲给我们听?”
安妱娣看看她, 又看看阮誉, 乖乖点了点头。
送两人出了瀑布, 叶甚又摆手道:“我们认得路,不用?再?送了。”
安妱娣清楚他们有本?事, 也?就没执意?跟着, 坐在溪石上, 仰头望着漫天繁星:“那我在外边透口?气再?回去吧。”
叶甚又想笑了,心道我做过鬼你可别骗我, 鬼哪里需要透气?
可惜最?终还是笑不出来,甚至连她自己亦觉气闷,像有一团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与阮誉走出很?远后,他们倏地听见了歌声。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绿揽迮题锦,双裙今复开。枯鱼就浊水,长与清流乖。
忆子腹糜烂,肝肠尺寸断。不见东流水。何时复西归。
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日冥当户倚,惆怅底不亿。
……
那是怎样的歌声?
连这首传闻中因过于哀苦,乃至游魂不禁随之和唱的子夜歌,曲词都被衬托得黯然失色了。
然而?那仅仅是一只画皮鬼,应着这凉薄的夜,唱出的更苍凉的悲歌罢了。
回到客栈时,叶甚心里已差不多有了数,没先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阮誉进了那间?最?靠西边角的厢房。
阮誉同?她所想的一样,两人遂交换了个眼色,默契地各自分头找,在墙地上边敲打边倾听。
“这儿。”阮誉手一停,转头说道。
叶甚眯眼看着他所指之处,弯出一抹讥嘲的笑意?。
紧接着天璇剑剑光一斩,那堵墙哗的一声,被破开一道裂口?。
如他们所料,有一具尸骨掉了出来。
那是具腐朽彻底的尸骨,皮肉什么的半点也?没有剩下,明显已经死了很?多年,可奇怪的是,周身衣物仍完好无损。
那具尸骨之前被砌在墙中,还能保持站立的原样,如今墙体被破失去支撑,它便跟那些裂口?处的碎砖石一起翻倒在地,大半个身子摔出了墙外,若非裹着的衣物缓冲了不少,恐怕这一摔之下就得散架了。
其实在遇到安妱娣之前,他们就知道,既然没在房内感?到任何异样的气息,那么这间?房所谓的闹鬼,十有八九,是人为作祟。
但闹鬼之说由来已久,外人不可能动这么长时间?的手脚,那只能是店家?贼喊捉贼,背地里搞了点幺蛾子,好吓唬房客远离这间?房。
那伙计看着约莫是不知内情的,想想也?是,只有东家?自己,才能在自家?地盘上干出这种?藏尸镇魂、瞒天过海的事情。
再?联系安妱娣的叙说,这显而?易见就是她那个表舅开的客栈了,而?这西厢房,则是她意?外身死之处。
叶甚半蹲下身,隔着衣料在尸骨的心口?处摸索,缓缓拔出一根铁钉来。
她随手拈起一团火,将那铁钉烧成了飞灰,听着它上面刻着的符文滋滋作响,冷笑道:“我还道谁家?做生意?的这么实诚,闹鬼这种?丑事还主动向外来客交代,原来人家?压根不想有人住进来。”
现下她与阮誉都不便使沆瀣诀,可观察一番此?地的方?位,不用?还原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安妱娣被亲父失手错杀,又被吊着最?后那口?气割腕抽筋,即使她生前再?良善,死的时候也?难免生出煞气。
始作俑者自知不仁,心虚之下,怕她化身厉鬼来寻仇,定会打镇魂的主意?。
刚好这间?客栈加上这间?厢房,方?位正合北斗七星居中,于风水上最?适合不过,还省得大半夜把?尸体运出去,万一给人瞧见就麻烦了。
至于东家?那边,不管是出于亲戚关系还是顾虑邪修的面子,抑或是为了自己客栈的名声,都不得不帮他们瞒下此?事。
可无缘无故废掉一间?好位置的厢房,又感?觉此?地无银三百两,干脆借闹鬼的由头赶客,毕竟鬼怪还可以说是无稽之谈,总不像死了人那样铁板钉钉的难看。
叶甚抖掉那点残灰,嗬嗬笑了起来。
“仙脉算个什么东西。”她仿佛在谈论垃圾似的不屑,“也?值得你们一个两个,如此?费尽心思去对付一个半大的孩子。”
阮誉叹了口?气,帮她清理起来。
但当拨开砖石把?腿骨以下的部分搬出时,他蓦地低低咦了一声,讶异不已。
叶甚循声看过去,同?样惊住了。
裂口?处已清理得差不多,安妱娣的整具尸骨被他们小心抱出了墙,但见左脚好好地穿着鞋子,右脚却光秃秃的,露出冰冷的白骨。
她仅穿着一只鞋。
那是一只红纻丝绣花女鞋。
叶甚回过神来,有些不稳地抬指在乾坤袋上划过,拿出城墙底下挖到的那只,往右脚上套去。
不大不小正合适。
且和原有的那只,无论是样式还是花纹,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