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 便见安祥猛地睁眼坐起,用完好的左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快……”那张稚嫩的面孔布满惧意, 声音也瑟瑟发抖,“阿姐,你?快跑!”
“跑?”她听迷糊了,以为?弟弟还陷在被狼群包围的恐怖, 没发现已经脱离了危险, 强打起笑意拍拍他的手?, “阿祥别怕,没事了, 等爹爹回……”
“准备送你?去仙君那儿, 还把仙脉移植给我?, 是不是?”安祥打断她的话,坚决摇头?道, “我?不要这么做,我?不要!快,趁爹爹还没回来,阿姐你?快跑……”
她心中那点委屈彻底消融,宽慰他道:“没关系的,阿姐的仙脉给你?也一样。而且去当仙僮并不一定比在家过得差呀,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呢,阿祥不用这么紧张……”
“不是这样的,阿姐你?不知道,那仙君……那仙君……”安祥吸了吸鼻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安妱娣怔住了,阿祥怎么会这么说呢?
她抽身倒了杯水,安祥缓了缓,抽抽搭搭地总算大致把事情?说清了。
原来他被爹爹抱着去找仙君的路上?,意识就渐渐醒了,只是全身无力,又?怕自己其实在做梦,睁眼还会看见那群恶狼,所以一直闭眼装死。
爹爹好像带他进了一间很黑的屋子,他听见爹爹和仙君的交谈声,接着感觉一根冰凉的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按了几?下,再?转到左手?腕上?摸了摸脉。
“他没大碍,只是受惊过度,休息一阵自会醒来。”仙君的声音听起来更凉,“可惜手?臂断了就是断了,生死人?肉白骨这种事,我?都无能为?力,何况觅蝶。”
又?听见噗通一声,像是爹爹跪下了:“断的胳膊我?不强求了,可仙脉传下来不容易,求求仙君想想办法!”
“罢了,说起来你?也是第二次找我?了,便帮你?一回。”仙君不紧不慢地道,“仙脉长于?右手?手?腕,移到左手?……约莫会麻烦些,但我?可以破例试试。”
话音一落,立马响起接连的磕头?声:“太好了!多谢……”
“别高兴太早。”仙君打断道,“一码归一码,断臂的仙脉已废,就算我?不嫌麻烦,也只能帮你?再?移植一根新的你?貌似还有一个女儿吧?自己考虑考虑。”
沉默了好半天,安祥才听到爹爹闷声回答:“让……让我?回去想想。”
“不急。”仙君怪笑了两声,“我?看不如?这样,反正是老熟人?了,你?且跟我?来,先把药配好给你?。毕竟麻醉生效还要好一会,若你?决定好了,可以先给他们服下,省得像上?次那样在我?这耽搁时间,你?说是吧?”
爹爹诺诺称是,然后听见了开门声和关门声,估计两人?暂时出去拿东西了。
剩下安祥独自一人?躺在黑暗中,四周静得可怕,身下的触感像是软软的棉絮,他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直到被细微的异响吵醒。
于?是迷迷糊糊地爬起,循声摸黑走了过去,触到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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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耳朵灵敏,能肯定声音是从墙后传来的,而且应该在墙后的下方深处。
可任凭怎么使劲推,那堵墙都纹丝不动,他气泄了大半,想放弃又?实在好奇,自暴自弃地到处试着摸,还真在墙脚摸到了一个被堵住的老鼠洞。
“我?想……老鼠洞哪怕被堵住,也不可能和原来一样严实……就……”安祥抽噎着道,“就摸着缝隙边沿……蹲了下去,把耳朵凑上?去听……”
一想到那声音他就忍不住抖得厉害,安妱娣知道弟弟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忙抱住他轻轻拍着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顿了顿,毕竟年?纪尚小,想不出多恰当的形容来描述那声音。
即使开口,也难免语无伦次:“就那种野猫挠墙……好尖细……边挠边哭……不不,那是人?,是人?!啊啊呜呜啊啊,怎么不说话呢……还有点像阿姐?后来……后来声音变了,有人?在打骂那个姐姐,打得很惨……听不清了……”
再?后来,他听见门外?有人?走近,赶紧跌跌撞撞爬回去装睡。
在门开前的刹那,他最后扒拉了下头?发,盖住抑制不了发颤的眼皮。
“阿姐信我?!那仙君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要你?去他那里遭罪!”安祥呸呸数声,说得脸蛋涨红,在姐姐的怀里不断挣扎。
一挣脱他就滚下了床,搬出家里放钱的罐子,掏出一把塞过去:“待会他们来了就糟了!阿姐快逃!去别的地方躲几?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妱娣年?纪又?能比他大多少?合计不过是十岁多一点的女娃娃,加上?刚目睹意外?,什么镇定懂事,那都是勉强装出来的。
她并没有后悔答应爹爹,但听弟弟这么说,她也慌了、怕了……
逃了。
说是逃,到底是孩子,就算拿了钱也不懂得先坐船离开镇子,不说逃远些,至少也得逃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只是一口气跑出乌衣巷,又?跑了很久,天都黑透了,抬头?发现自己跑到了表舅家开的客栈门口。
她这才感觉到累,于?是走了进去。
表舅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被叫了一声,懵憕的小眼睛睁开一条缝,许是因为?睡糊涂了,许是因为?来往不多也不亲近,总之认了半天才认出了她。
“妱娣啊……”他长长打了个哈欠,“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
她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只好借口和家里吵架了,想找个地方躲两天,还孩子气地拿出钱要付账,央求表舅别说出去。
表舅再?不亲近,也不至于?收个孩子的钱,横竖客栈空房多得是,他摆了摆手?,吩咐伙计带她上?楼。
又?继续打着哈欠说,靠西边角的厢房最安静,先去那安心睡一晚再?说。
原是句无心安慰,终是一语成谶。
她自那一晚过后,确实永永远远地安心了。
“呜呜……啊……”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安妱娣在梦中恍惚听到了像弟弟描述的那种声音,因此?睡得并不安心,半夜门一被踹开,她就立刻醒了过来。
那盏由?于?怕黑没有熄灭的油灯,摇着豆黄色的光影,令她看清了来人?。
抱着弟弟的爹爹,欲言又?止的表舅,以及一个面容阴郁、眼角带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