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誉倒没笑?她:“正因为有恃无恐,你才敢流窜各地去找需要的?东西罢。”
“就?是言辛哥说的?那?样。”安妱娣这才顺了气,转身面向两人,伸开双臂道,“之前?你们能识破我不是人,是因为我画皮手艺不行,而?不是察觉到我身上气息不对吧?”
“的?确如此,毫无鬼气,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阮誉再上下打量如今的?她,皮囊上的?瑕疵被修饰过后,根本无从分辨是人是鬼,“就?以眼下看到的?来说,要不是知情的?话,连我也只会当你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当不起,但我的?确算不上完完全全的?鬼,”安妱娣张开右手五指,又用左手将拇指掰进掌心,“严格来说,大概有这么五分之一,我依旧算人。”
“……怎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使阮誉仍不解其意,但一听这话,叶甚已然全明?白?了。
她不禁在心底发笑?,暗叹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且不说鬼气在修仙问道之人面前?难以遁形,连流传民间的?异闻轶事都知道,画皮鬼的?皮囊无法?长久维系,除非靠服食人心来暂葆不腐。
个中缘由却不是外界能窥探的?,唯有画皮鬼自身了解。
画皮鬼的?皮囊之所以会慢慢腐败,是因为原身已死,而?留存在躯体内的?元气,终会日渐散去。
但人心是肉身之源,不死不息,亦是元气最丰厚之处,哪怕并?非出?自原身,同样能充当一段时日的?补给?。
然而?找人心吃何其麻烦,假如不想折腾,其实还有一种法?子,便是“融气”。
或者通俗点?说,人鬼融合。
如果在扒皮时,死者之魂自愿将体内未散的?元气献祭给?鬼,元气与鬼气相融,不仅可以保得元气不散,皮囊不腐,更可以掩于鬼气之上,无论是修士道士还是法?阵法?器,都无法?发现隐于其下的?鬼身。
可惜此法?,终究只是传说而?已。
毕竟天底下有哪个死者,不愿入土为安,而?甘愿与虎谋皮,割离自己的?人气之一,把已死的?肉身交给?一只鬼?
当年叶甚能侥幸借此法?成为画皮鬼,扒了叶无仞刚断气的?皮囊,作为假皇女继续光明?正大地在人间晃荡,还得多亏了叶无疾与朱昧。
叶无仞聪明?一世,不料到头来却被枕边人勾结外人,害得死于非命,岂能咽得下这口怨气。临死前?虽拉了那?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道,却奈何不了有护国国师坐镇的?皇室中人,实在恨意难平。
此时叶甚趁虚而?入,终与叶无仞的?亡魂达成共识。
叶甚需要隐瞒身份,韬光养晦,策划第一步凝体成灵的?修仙大计。
叶无仞的?索求极其简单,要叶甚替自己报仇,杀了那?个阴险狡诈的?叶无疾,还要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即那?个高高在上、她毕生趋之若鹜的?皇位。
至此,人鬼相融,画皮初生。
想起这桩不为人知的?秘密,叶甚难免分了神?。
安妱娣正耐着性子同阮誉解释“融气”一法?,谁也没留意她,而?当她从回忆中脱身出?来,也大致解释清楚了。
“竟还有这等偏门法?子?”阮誉听完,语气既惊且悟,“借人气来掩盖鬼气,乍看是天衣无缝,却也着实棋行险招。”
连他本人都识辨不出?的?话,也难怪驱祟阵法?会任安妱娣随意出?入了。
“所以,安安这身皮囊是谁的??”叶甚轻咳两声,“或者换个说法?,是哪个胆大的?死者,唆使你做了这桩交易?”
安妱娣一怔:“叶姐姐为什么会这么想?”
“很难猜吗?”叶甚笑?了笑?,“你死的?时候才多大,哪知道那?么多,当然不可能是你想到的?,就?是不知道这张脸是原主?的?模样,还是你重新画过了?”
安妱娣点?头:“脸是我自己画的?,把我小时候的?样貌修成熟了些,如果我……没有死,应该差不多就?长这样吧。叶姐姐说的?没错,不是我主?动想到的?,但……”又苦笑?着摇头,“但也不是什么胆大的?死者唆使的?,是俞姑姑找到了合适的?死者,说服我们进行融气的?。”
至于俞姑姑的?来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知道俞姑姑也是鬼,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在长息镇也待了很久,其余的?,哪怕名字,都一概不知。
她自打死后遇到俞姑姑,便被带在了身边。
姑姑教?了她许多,却从不向她解释,她直觉姑姑是要做什么,可始终问不出?答案。
直到有一天,俞姑姑突然带她去了一处偏僻宅院,因是鬼身,便径直穿过了墙壁间隙,飘进了地窖。
那?地窖处于地下,奇怪的?是并?无寒意,反而?感觉很热。
然而?当她看清眼前?场面,却并?无热意,反而?遍体生寒。
她看见了做鬼也没有想到的?修罗地狱。
脏兮兮的?地上趴着一名毫无生息的?女子,两侧笼里锁着几?名女孩,年岁各异,热气的?源头,在于地窖中央,摆着一只硕大的?、烧得正旺的?丹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丹炉的?入口,沾着大量血迹,斑斑点?点?、层层叠叠。
看得安妱娣连连哆嗦,不自觉往后倒退。
鬼分明?是没有心跳的?,可她竟然久违地感受到心脏跳至喉咙口的?逼仄,不敢深思那?炉火中,到底正在炼什么。
这些年跟着俞姑姑,她也算长了不少见识,曾听闻世间修仙问道之人,抛开绝大多数走正道的?,还有一类铤而?走险动歪脑筋的?,走了些邪魔外道,修炼之法?往往血腥、残暴、□□,被众所不齿,斥为“邪修”。
此处人间炼狱,八成正是邪修造的?业。
安妱娣费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试着开口叫那?些女孩:“喂……你们还活着吗?”
无人回应。
俞姑姑淡声答道:“她们活着,尽管生不如死,但的?确……暂时活着。”
暂时?她听见自己声音简直颤得不像话:“那?怎么没反应?”
俞姑姑沉默了下,指了指自己的?眼耳口:“因为她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她们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说话。”
安妱娣没有再问,不用问也知道,个个又盲又聋又哑,绝不是天生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