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至于之后行事,桩桩件件说白了,所为所求,无不在此。”她话一顿,语焉不详道,“也?正?因?为志不留人世,我才会那么说……抱歉。”
阮誉微微一愣,立即悟了她是为那句“没结果”在道歉,只是说到结果,他内心释然的同时,反生出笑意?来。
叶甚奇道:“你笑什么?”
但见他摇了摇头,答得比自己更?含糊不清:“笑你啊,把结不出果全都归因?于自身,实则不然,原不是每个人,所为所求都在那个结果。好比那佟家公子,看似执拗不改,你以为他当真不明白,他与笔仙难结善果?”
叶甚第?一次被他说晕了,尽管基本没听懂,不过?看出面前之人无意?详细解释,也?就不刨根问底了,干脆就事论事:“那你不求结果,求什么?”
“我求什么……老实说,我也?不太确定。”阮誉敛了笑意?,却?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不过?非要?问个究竟,说不定也?能给出答案,只是甚甚确定要?知道?”
叶甚“额”了一声,莫名压力爬上脊背,连忙打哈哈道:“人生难得是糊涂,不想了、不想了!专心御剑,就快到秣陵了。”
阮誉便不再说话,敛在衣袖下的手依次抚过?言辛剑剑柄上的三颗舍利子,那硌手的冰蓝纵已抚过?无数次,依旧冰得锥心刺骨。
这人没心没肺惯了,估计正?偷着庆幸自己没有紧逼求个结果,殊不知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那个紧逼的资格,去求个结果。
那夜她猝不及防倒了下来,若非他一时情急乱了阵脚,从?而?被勘破心思,他甚至根本没那个打算。
她不知……没结果的因?,不在她,而?在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胡不喜风如晦
御剑行进的速度极快, 飞至一城上空,叶甚便提醒阮誉停下。
此城正是秣陵,与永安一同毗邻邺京以西, 只不过位置偏处靠北, 是故他们从五行山出发要赶赴永安, 势必会途经秣陵。
早先翻看记录除祟的?卷宗时,叶甚觉得秣陵云狐林一事颇有意思, 遂趁顺路之便,接了它用作下山的?幌子。
反正以她的?能耐, 区区一桩除祟能花几日功夫, 而长息镇那边,定位符大致感应得到?其主尚安, 如此也不算紧迫, 不如顺手把事情处理妥了,再放心前往。
云狐林占地?不小, 绵延甚广,坐落于城中心,生生将整个秣陵几乎一分为二,俗称秣东和?秣西, 东西两处的?百姓要去往另一边, 最便捷之道莫过于穿越云狐林。
而云狐林顾名思义, 林中为狐所统,以狐为尊, 寻常狐兽倒不足为惧, 只是诸如有灵的?狐精、狐怪、狐妖等, 就有些棘手?了。不过到?底处了这么多年,人狐之间无形中也达成了共识, 各过各的?,互不侵扰。
然而近日以来?,不知云狐林中的?狐群起了什么内讧,日夜厮打,尖啸不休,闹出的?动静在林外都能听得真切。
这可苦了想穿林而过的?行人,有道是惹不起躲得起,林中打成这样,普通人哪敢跑进去触霉头,唯恐野畜打起来?不长眼?,伤及纯粹路过的?自个。
但?绕路而行何其麻烦,日久天?长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眼?见云狐林的?动静久久不得消停,连累两头民众苦不堪言,太守不忍,终是派衙役跑了趟天?璇教去请救兵。
离午时过去还有一刻多钟,叶甚自然拖着阮誉,先去了秣陵东边的?纳言广场。
粗粗浏览一番后,她心里大致有了数,离场前不忘再要了两份小报。
阮誉一路旁观她进了城中最好的?客栈,要了最大的?厢房,还点了最贵的?菜肴,举手?投足间,颇有暴发户的?架势,对比上次下山的?简朴作风,可谓云泥之别。
于是忍俊不禁地?调侃道:“所以,叶太保后来?究竟在那个密室小金库充公前,先拿了多少?辛苦费?”
“说的?什么话!本太保又不是贪婪之徒,当时那句戏言,只是开?开?玩笑嘛。”叶甚咬着筷子,腾出手?比了个数字,“天?地?良心,我就拿了佟家那次多收的?银子,和?几件用得上的?宝贝,顺便再把那些惺惺作态的?破画烧了而已。”
阮誉笑得了然:“但?是?”
“……但?是架不住太保待遇高啊!我去支取公费,管账的?直接按范人渣以往标准,批了这个数”叶甚又加上一只手?比划,比完痛惜地?一拍桌子,“衣食住行能挥霍这么多钱?他是去除财神爷啊?准是拿去祸祸漂亮小姑娘了!”
她愈说愈来?气,最后盖棺定论八个字:“穷奢极欲,公费滥情?!”
阮誉体贴地?补充道:“人神共愤,岂有此理。”
叶甚又被他这副配合的?调调给逗到?,连带着气也消了。
横竖祸害已除,她索性放弃跟个死人置气,今日的?小报既尚未整理好送来?,便先拿出诉纸递了过去,问道:“云狐林一事?,不誉怎么看?”
阮誉接过装模作样地?扫了眼?,自然不会告诉她,在收到?那个隐晦到?令人发笑的?暗示前,他早已打听过叶太保接了桩什么除祟无论她是否履行那个约定,都不影响他已决定履行到?底。
他放下诉纸,淡声道:“精怪乃吸天?地?之气而成,受限良多,不比妖有气力,这林中狐争能不舍昼夜持续这么久,十有八九,是狐妖作祟。”
叶甚点了点头:“基本无疑。且按这个想法推下去,妖者,所争之事?无非是土地?、食物,以及能助长妖力的?东西。这吃的?住的?,云狐林又在原地?没动,纳言广场我也没看到?有说秣陵近日发生过灾害,想来?多半是后者了。”
说到?此处不禁笑了笑:“妖不比人,满心满眼?追逐的?就那么点事?,世人惯爱说妖性黠,尤以狐胜,可再狡诈的?狐妖,也不可能比人复杂。”
“求得太多,自会复杂。”阮誉语气似带嘲弄,不过很快敛了回去重?归轻快,“话说回来?,甚甚在纳言广场,应当还瞧出了点别的?端倪罢?”
叶甚本刚要接着说此事?,不料自己在某张纸前的?稍加留意先被他留意到?了,一时好气又好笑:“你是额外做了双眼?珠子粘在我身上吗?”
对方照例端着那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神情?,反将她一军:“我有没有额外做眼?珠子,那都是不打紧的?事?,关键还是甚甚疏于设防。若是你铁了心不让谁瞧,我纵是在你身上遍布眼?线,大抵也休想瞧出任何来?。”
话是没错,但?说得叶甚那股心虚又双叒叕冒出头来?,她一把掐断摁灭下去,旋即绕回了之前的?话题:“说起端倪,我的?确很奇怪,虽说云狐林闹了这么久,周遭被闹得人心惶惶,却没听说真发生什么牵累无辜路人的?血案。”
“人人都知道云狐林现在是是非之地?,不都避开?走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人一多,永远不乏胆子大的?,林子里也不可能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在闹,总该偶尔有人图方便,冒险穿林而过我在纳言广场找的?正是这种特?例。”
阮誉当时跟着她看,如此一提点立即想了起来?,她留意的?那张纸,正是提及入林后撞上狐斗,结果差点被发现,迷晕醒来?时,却发现已经躺在了林外。
若说一次可能是某个倒霉鬼受惊后的?臆想,但?下面还有接二连三的?附和?者,怕不是“运气好”能解释的?。
尽管话的?本意是劝他人吸取教训莫铤而走险,可在行家眼?中,就值得寻味了。
他略一思索,便明了叶甚打的?算盘:“你是觉得亲自调查太慢,既发现有人一直在暗中对抗狐妖,帮助普通民众,不如先找到?那人,直接向其了解情?况?”
“是,或许也不是。”
“或许不是什么?”
吃饱喝足的?叶甚放下筷箸,长吐出一口气,畅快之余,故作神秘地?竖起食指,点在微勾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