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潇冷冷望着地上抽搐着、颈间鲜血直流的男人,她没有蹲下,就那样俯视着他,像他静立在湖边,面无表情望着她的尸体被人捞走一般。

“潇潇,对……对…不起…”裴瑾轩声音细若蚊蝇,眼含血泪。

陆乔潇抿了抿唇,道:“在我自己体会这一遭以前,我原也不信人会有来生。”

“幸得老天眷顾,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让我弥补前世的遗憾。”

“如有来生,我们不会再见了。”她唇角勾了勾。

不合适的人,还是再也不见为好,否则只会庸人自扰。

裴瑾轩瞪大了眼,血色的瞳孔在红烛的微光下可怖又凄凉,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唇,头一歪,身体再也不动。

这时,门突然被破开,陆乔潇偏头看去,眉眼不自觉松懈了下来。

男人清冷俊逸的脸上打了一束月光,将冷峻的五官柔和了三分,昔日瞧着冷情不动声色的眼眸此刻莫名添了几分艳,她身上那阵压抑已久的燥以心脏为起点,向四处扩散蔓延。

“阿珩......新春快乐。”她声音蓦地软了下来,许是因为一夜没睡,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而身体又接连中了迷药,还被下了烈性药的酒。

此前她一直靠着意志力在支撑,在那争分夺秒的紧张情况下,竟也不觉身体燥热。

但当她望见沈昱珩的那一刹,也不知怎的,腿顷刻便软了,身上的那些燥意不自觉被勾带了出来,意识也逐渐迷迷糊糊。

沈昱珩呼吸一滞,冲上前将她接住,打横抱在怀里,他只消看一眼怀中人脸上的红晕,便知是怎么回事。

男人目光触及到地上那摊尸体时,溢出要杀人的寒意,“扔出去,喂狗。”

在回程的路上,沈昱珩紧紧握着姑娘的小手,任由麻绳勒出来的血痕映在月白的袍子上,犹如袖口上绽开的红梅。

望着怀中人痛苦又极力克制的神色,他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那麻绳缚过一道,疼得他钻心,疼得他窒息。

若是他能来得早一点,她便不会受这样的苦。

沈昱珩小心翼翼将陆乔潇颈处的扣子解开一二,让她能身子清爽些,唯恐她冷到,又解下自己的大耄将易受风处都盖住。这一切都做完了,沈昱珩脑海中才响起方才在院里时,依稀听到的话语:

“幸得老天眷顾,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让我弥补前世的遗憾。”

她说,重活一次的机会,前世的遗憾?

重活一次?前世遗憾?是什么遗憾?

沈昱珩心中有好多疑问,可在他目光流及怀中人儿时,那些疑问又都远远散开,跟化了似的。

无论世间情况作何变化,他只知道,她还是那个陆乔潇,是他的心上人,他心中的一弯明月.

他曾嫉妒裴瑾轩不珍惜眼前人,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但现在,明月依旧是她,

他是她的,他们有着最紧密的亲密关系,她唤他夫君,也时而喊他的小字。

想到此处,沈昱珩攥着陆乔潇的手更紧了些,他心里头涌上一阵温热的满足,昨日找不见她的戾气和随时要发作的脾气在此刻消失殆尽,“卿之,快到家了。”

他用袖口揩掉姑娘额角的汗,又轻轻描画着她的眉眼。

回到相府,萧弥已被秘密请了回来,一诊脉,便面露为难地道:“大人,夫人中的这药,是黑市流出来的烈性药,寻常药物可缓解一二,却不可根本上解决问题。”

“大人与夫人是夫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情于理,小人先告退了。”说罢,萧弥便红着脸退了下去。

沈昱珩眉眼一沉,有些无奈地望着卧榻上撒泼打滚喊要的那人,犹豫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愿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与她在一起,更何况,吃得还是裴瑾轩那混蛋下的药。

屏退了四周,沈昱珩将她身上的衣物尽数解开,抱去了烧好热水的木桶里,将她浸在里头。

陆乔潇的眼带着丝媚态的迷离,红唇一张一合:“阿珩,你来了啊,你来了就太好了。”

沈昱珩将自己也收拾干净,与她浸在一个桶里,声音里颇有无奈:“夫君来陪你沐浴。”

陆乔潇听言,是又拍手又欢笑,眼神含笑,眼睛却又湿漉漉的,蒸在热腾腾的白雾里,看得沈昱珩身上发紧。

他心头横生一股子闷气,许是对自己自诩君子却实则控制不了自己欲望的生气。

思量片刻,倏尔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她身上,男人有些委屈地道:“何故与裴瑾轩那东西还有那些废话,这种人就该一剑捅穿了心。”

第116章 卿之

不知怎的,他无可避免的,在这身心放松的时刻,想到了陆乔潇方才在破庙里所说的前世今生。

凭什么她和他裴瑾轩有前世?还留下了遗憾,究竟什么遗憾?

陆乔潇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只直勾勾望着他,好一会没说话。

沈昱珩一面被她勾着,想到这个该死的话题,心里又升腾起压制不住的燥意,上下其手的理由此刻更充足了些。

陆乔潇任由他折腾,只一双黑黝黝的眼亮得惊人,缱绻温柔地望他,时不时划过一丝狡黠。

她忽然糯糯开口:“前世,我们有前世”

“不仅是和裴瑾轩那个混蛋,还跟你阿珩,阿珩。”陆乔潇声音里有些委屈的控诉,像是喝醉了似的。

埋在她肩头耕耘的沈昱珩瞬间僵住了,他捧着她的脸,目光沉沉,喉头艰涩地滚了滚,命令道:“说下去。”

中了药不清醒的陆乔潇很乖,像个给糖吃就听话的小孩一般,两只眼里装满了天真和无辜,她嘟起嘴扭捏道:“前世我死了,我以为不会有人替我收尸的”

“只有沈昱珩沈丞相,是沈丞相替我收了尸,立了碑。”“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的”陆乔潇喃喃道,眼角似有晶莹溢出,看不清是水是雾。

沈昱珩呼吸粗重了几分,他脑海中闪过困扰了他许久的梦境,那个他一直不敢与陆乔潇言说的、让他梦里都痛彻心扉的伤心事。

前世她死了,是他替她收的尸是裴瑾轩那王八蛋害了她?

沈昱珩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细细亲吻她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