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周榛宇一路赶回家,推门迫不及待道:“爸,我得跟您聊聊。”
哥正带着桃桃摆碗筷:“有什么工作,都等吃完饭吹了蜡烛再说。爸妈今天特意推了所有事咦小楚呢?不会不来了吧?”
“她”
正在这时楚娜打来电话,周榛宇没等响第二声:“喂?你在哪?”
“我回家了。”她的声音倒很平静:“就告诉你一声,我没怀孕。刚刚那个来了。周榛宇,我没事,但很想休息一会。我就不过去了,行吗?”
他放下手机。哥看着他脸色,煞有介事点点头:“忙工作,可以理解。”
父亲笑道:“那就再等一会,没准又改变主意了呢。”
母亲则拨拨桃桃的头发:“看把你小叔叔失望的哦。”桃桃已经迫不及待地趴窗上往外看,显然被大人透露了消息。
周榛宇注视家人们,注视他们每个人因为预想中的小玩笑,而藏不住的笑意和快乐。
我会尽量装得沮丧点的。他曾说。
一语成谶。
周榛宇咽下苦涩,坐到桌边,尽量平静地拿起碗筷:
“不用等了。她不会来了。”
///
“嗨,秦。我没事,没故意不接电话,就是睡了一觉,刚刚醒。
现在?我在健身房,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就太累了吧。等等啊,我这就开视频。
瘦了?哈哈,你知道我前段时间刚闹了个乌龙,以为自己怀孕了吗?怎么可能会瘦?现在你也学会骗人了。我们秦老师,这是跟谁学坏了?
周榛宇?没事,我跟他挺好的。当然挺好的。虽然后来发现没怀孕都有点失望,但也是好事。
你都知道了是吧?唉,他哥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真的没什么,不存在什么家族仇恨,谈不上。不过是当年常见的三角债。我爸供货那家公司,产品质量出了问题,跟奕宇打官司要账,所以一直拖欠我爸的货款。
至于奕宇跟我爸甚至没发生过业务来往,连带伤害而已。不过那家公司没多久就破产清算,老板也跑没影了。所以我姑把所有怨气都发在了当时能找到的东西我妈,还有奕宇头上。
其实都是正常商业行为,也没有仗势欺人什么的。
谁能想到你给我出的主意,竟然应验了。
干嘛呀?你别这样。我们没事,我们当天就和好了,真的。”
.
让我们将场景调回周榛宇生日当天。
楚娜家门外,周榛宇注视紧闭的房门,深呼吸两次让自己放松,伸手叩响。
无人应答,他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拿起手机再一次拨打过去。立刻听见铃声从楼梯间传来,由远及近。
“喂?”楚娜的声音同时从手机和楼下传来。接着她人出现在楼梯转角,举着手机,抬头注视他。
她此刻穿了件带兜帽的卫衣,卷发在脑后扎成马尾,戴着副有框眼镜。这样装扮让她甚至有点女学生般的稚气,神态却格外冷静。
周榛宇看着她,知道她无论做了哪种决定,都已下定决心。而且他无可更改。
“饿了,出去买了点吃的。”她拾级而上,来到他身边,轻轻挤开他去开锁:“我没赶过去,他们没不高兴吧?”
“还好。”
楚娜打开门,放下购物袋换上拖鞋:“对不起,现在给你过生日还来得及吗?”
周榛宇一时百感交集:“当然,还没过十二点。”
“那给你下碗面。”楚娜去拧开燃气:“我也只会这个。不过可以给你打一,不,两个鸡蛋。”
周榛宇在桌边坐下,手伸进衣袋,无意识摆弄着一个丝绒质地的方盒,打开又合上。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一小时前跟父亲的对话。
“葬礼我去了,去的时候死者姐姐正在追打他前妻,场面非常难看。”父亲低着头,显得非常疲惫:“混乱里头,我看见个小女孩,跟你一般大。抱着她爸爸的照片,瞪着眼睛,看她两个至亲厮打成一团。”
周榛宇一阵恍惚。灶头水开,薄雾袅袅。楚娜正用筷子搅开面条,转头对他笑一笑,笑容明媚,仿佛此生从不曾受过阴影侵袭。
“爸,都过去这么久了。”当时他哥分辩:“而且您事先根本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与楚娜父亲做生意那家公司,产品质量确实存在很大问题,瓦楞纸的级别与规格都不符合要求,根本无法与下游企业履约。因此奕宇拒绝向它支付货款。从而殃及池鱼。
父亲摇摇头:“我是个生意人。你能说我没预料到,会有不止一家小企业跟着被拖垮?不,但我也知道。我要是做这个好人,垮的也许就是奕宇。”
还有一句父亲没说出口。赌上全部身家的生意失败,债台高筑,也许在葬礼上一脸惊恐的小孩就会换成周榛宇和他哥。
楚娜将面端到他跟前:“小心烫。生日快乐。”
周榛宇搅了一筷入口,食不知味:“我问过我爸,那天他”
“哦,他跟我姑年轻时没有过一段吧?”楚娜打断:“那就好,咱两不是亲戚。”
听到这,周榛宇内心陡然燃起一线希望,难道她还没意识到?父亲说他这次上门,曾与她姑姑约定,彼此都不让小辈了解这件事。
但抬头看一看就明白。她都知道,她只是希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