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他也没指望楚娜会相信迷失丛林这一套。但只要她肯配合,双方铺垫充分,情绪到位,算是给彼此解围。
所谓失而复得的刺激,过犹不及,一点点刚好。在温暖干燥又安全的环境里,找寻二十分钟刚好。过了这二十分钟找不到,她就该掉头回去睡觉。而他绝不会为此不快。
难道她一直找到现在?怎么会?她那么聪明,从来只有别人上她的当。
转眼楚娜已丢开行装,奔过来跪下扶住他:“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怕,我马上叫人。你别怕,周榛宇,我在这,我在这。”
他一时困惑极了:“我没事。”
“可你,你这……”
顺着她目光看去,周榛宇才算明白:“这是红酒,真的没事。”正试图找句什么笑话讲,被她抱了个满怀:“那你去哪了?我,我怎,怎么都找不到你。”
周榛宇一腔轻浮被蒸腾地干干净净,再想不出半个玩笑。下意识去摸她头发试图安抚:“喂别哭啊,我好得很,半点伤都没有,倒是你”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身体僵硬起来。楚娜急急推开他,起身跑开几步,蹲在一棵树下开始干呕。接着她用力将雨披往下扯,把自己从头紧紧裹了起来,一丝缝隙不露。
周榛宇旋即跟过去:“着凉了?”
楚娜隔着雨披摇头,说不出话。
他去握她胳膊,发现她浑身痉挛,僵硬无比。
楚娜脱开他的手:“一哭就会这样。”一字一句,与平时的伶牙俐齿判若两人:“你回车上吧,一会就好。”
周榛宇留也不是,又不能真把她独自丢在这。只得退开两步守着。过了片刻,楚娜果然扶着树起身,一声不响走到车旁,打开副驾驶门坐进去。
他跟着上车,拿了瓶水递给她:“真好了?脸色很差。”
楚娜脱掉雨披,揉成一团塞到座椅下:“老毛病,不是身体的问题。你放心更不是怀孕。歇一会就好。”
声音虽然嘶哑,但多少已恢复平常:“回去吧,怪冷的。”
.
周榛宇修好车,拔出泥坑。两人一路无话。开回酒店时雨势越发磅礴,一盆一盆从天上倒下来的模样。大堂外低洼处已开始积水,服务员垫了几块砖,供人行走。
周榛宇和楚娜各怀心事,也没怎么太留意。到房间门口他想说点什么,被她打断:
“别说了,我相信你是真迷路。我不想知道今晚我有多蠢。”
她不如平时那么灵动好看,头发贴在脸周围,显得眼睛很大,也让她的神情显得过分机警和刻板。
是,周榛宇大可以声称这都是计划外,完全不是他本意。但现在但凡多说一个字,再抖一点机灵,他怕自己都会忍不住给自己两巴掌。
奇怪,她说相信他,他却像因为做错事被踹了一脚的小狗,沮丧又懊恼。目送她关上门,茫然踟蹰片刻,才回房间脱了湿衣服,正擦着头发,由远及近传来敲门和抱怨声。有个人的脚步比其它所有都快,三两步来到他房前:“周总!周总!”
打开门,宋助理在外一脸慌张:“出事了。我姐夫刚来电话,说这一带降水量超警戒线。附近还有个水库,随时有受灾危险。”
走廊上服务员在挨个敲门通报险情,请住户暂时不要入睡,等待进一步通知。
周榛宇彻底清醒:“去叫她,我们马上走。”
然而没等叫,楚娜已经出现在对面门外,还穿着湿透的衣服。估计是脱到一半听见动静又穿上了。
“出了什么事?”她问。
周榛宇对宋助理交代两句,将楚娜拉回房间,二话不说开始动手解她衬衣上的纽扣。
“干什么?!”
“放心,我现在没这心思。赶紧换上,准备走。”
下午听说她行李都让同事带去了机场。宋助理特意请身在市区的姐姐从内到外买了两套,遣司机送过来。一直搁在他这。
“别瞪着我。”他尽量专注在她衣服上:“这什么反人类的设计。”
从上到下,一整排又小又密的纽扣。周榛宇出了一头薄汗,只解开三两个。从前肆意起来,哪回也没这样斯文过,此刻却丝毫不敢唐突。
楚娜终于受不了了,推开他抬起手臂,不碰那排装饰扣直接将外衣褪了下来。
“是不是傻?”她说。
周榛宇心头一松,不觉跟着一笑。
楚娜却有点后悔给好脸色的样子:“笑什么,转身。”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回房间拿过东西,三人一起下了楼。
没曾想电梯一开,立刻一汪水涌过来,没过脚背。大厅里已站了不少人,无处下脚,纷纷站在通往二楼台阶上。
宋助理叫过服务员:“这些人在等什么?”
对方匆匆道:“哦,这个团住客吵着要走,等着大巴来接回市区。”
宋助理抱怨:“不应该呀。你们酒店这排水系统也太差了吧?”
服务员也很无奈:“最近赶上水道改建,一些旧管道废弃,新的还没启用。没料到冬季会有这么强的台风,您多包涵。”
周榛宇伸臂:“背你出去,上来。”
楚娜摇摇头,顾自脱下高跟鞋,挽起裙角。周榛宇心中那只小狗碰壁,还没来及嗷呜哀鸣一声,她就伸出手,勾住他的手指。
他如蒙大赦,紧紧回握。
“现在逃命要紧,但别以为这事就完了。”她冷冷道:“逃出去再好好跟你算账。”
.
周榛宇上一回涉水而行,还是前年夏天在大溪地海边。海滩上各色美女,裸露的肌肤莹润生光。水清树影,风里都是椰子香。这等浪漫景色,回忆起来却像张旧明信片般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