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的确是很划算!一换七十。

可这根本就不是交易,是赤裸裸绑架和羞辱!

原来,这么些日子都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放下。

记忆的闸门被这熟悉的笔锋狠狠的撞开,一幅尘封的画面,带着家乡的气息,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了苏昭昭的脑海里。

半年前,在热闹的喜饼铺子前。

铺子的老板笑呵呵地问她:“姑娘,是哪两家的喜事啊?将名字写下,好给你印在喜饼上面。”

然后,一身青衫长袍在身的梁佑堂,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接过老板递来的笔,在粗糙的订单纸上,飞快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是她:苏昭昭。

另一个是梁佑堂。

难怪,当她看到那封鸡毛信上的字迹时,会觉得如此熟悉……

重阳节那天,梁佑堂突然出现,还将那张写着“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纸条塞入她手中时,她竟然都未有发觉?!

苏昭昭心中升起几分诧然,喃喃自语道:“……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除了这个答案,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就在这时,顾野俯身靠近,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誓言:“有我在一天,便绝不会让你独自涉险。昭昭,你乖乖回去。这里交给我。其他的,你都别过问了。”

苏昭昭仰起头,便对上了顾野那关切的双眼,她当然相信顾野的话。

只是这一次,梁佑堂竟然敢拿盛昌镖局七十号人要挟顾野,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这样永无止境,何日方休?!

二人正僵持着,突然的死寂被一声尖细高亢的通传骤然打破:“内务府总管,陈公公驾到!”

一顶饰有内廷徽记、华贵却透着阴郁的四人抬大轿,在层层护卫下,如鬼魅般缓缓穿过人群,停在了锦衣卫的阵列前面。

轿帘掀开,身着绛紫蟒袍的陈公公躬身而出。

他面白无须,又带着些皱纹的脸上,仍旧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那双三白眼却冷如刀鞘,直刺向顾野:“顾指挥使!”

与陈公公四目交汇的一刹那,顾野周身紧绷的杀气瞬间凝滞。

他松开护着苏昭昭的手,微微上前半步,看似主动相迎,实则是想将苏昭昭掩在身后。

顾野抱拳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陈公公。”

柯浩然等锦衣卫亦无声按刀行礼,空气沉凝如铁。

陈公公的目光扫过地上箭矢的残痕后,抬眼落在了顾野的脸上。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又尖又缓,带着刺耳的责备:“你好大的威风啊!不分青红皂白,就锁拿了咱家身边跑腿的小顺子?害得咱家在太后跟前,好一顿排揎!”

他细长的眼睛眯起,寒光闪烁,“眼下京城乱象已生,迎神赛会,万民同乐,岂容宵小之辈作祟?顾指挥使既然身负京畿之责,当以‘最小代价’,‘速平干戈’为上!这般僵持对峙,刀兵相向,惊扰了圣驾与万民……这罪责,你担当得起吗?”

陈公公刻意加重了“最小代价”与“速平干戈”这几个字。

目光还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顾野护在身后的苏昭昭,又迅速移开。

“江湖之事,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顾指挥使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陈公公拖长了调子,缓缓低语道:“何况里面所求的,不过一人尔!以一换七十,解此危局。顾指挥使……”

他顿了顿,扬了扬眉:“这笔账,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啊?大局为重,顾指挥使还犹豫什么?”

谁都听得出这一席话,字字句句都在逼迫顾野接受梁佑堂的“交易”。

陈公公此刻现身于此,绝非偶然……

他与梁佑堂,分明就是一丘之貉,他们早已布好此局。

顾野下颌绷紧如刀削,眼底翻涌着噬人的血色风暴,握着绣春刀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咬碎的咯咯声。

阉狗!

竟敢抬出太后和圣上,逼他献出他夫人?!

顾野难以压下心头的杀意,正要摸出怀中火铳,一只微凉却坚定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顾野怔愣了一下,扭头望来。

苏昭昭用那双乌黑的眼睛,坚定望着他,在他身后一步迈出,与他并肩而立。

苏昭昭脸色苍白如雪,唇瓣紧抿,唯有那双眸子泛着水气,沉默的示意他,不要冲动。

顾野手上动作一滞,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苏昭昭移开了视线,转过头,朝着站在数步之外的陈公公看了过去。

“陈公公,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平静与决绝,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街巷上空。

陈公公盯着她,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