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让我家兴发给你家打两担柴送来,就换两指宽的,你匀一点给我,求求你了....”

她说的米娇是孙媳妇,人瘦得跟麻杆一样,脚却肿得连草鞋都得量着编。

九个月的身孕,一个细细的身子挺着硕大的肚子干活,宋毅直接做主让她回去待产,口粮照发。

林玉珠回头看了一眼桌上那块猪肉,要两指宽,二两都不到。

回灶间拿了菜刀出来,割了一半放她盆里换了排骨,“柴就算了,我这也换了你的排骨,你们回去吧。”

“谢谢,谢谢…我替米娇谢谢你们....”老太太高兴得语无伦次,不停地鞠躬道谢。

等两人走后,林玉珠看看那半块猪肉,做成肉酱分量太少,打算再去买只献鸡回来。家里留一半,另一半做成油辣子豆豉鸡丁给林玉兰下饭。

今天宋家请客吃饭,林家不用做饭,只把那块猪肉切成丁炒出油来,加了山菌子、干辣椒、酸豆角,不放水,炒得油汪汪的咸咸的。

拿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罐子装起来,放凉之后,罐子口垫上一张塑料纸,用力拧紧。

猪和鸡都喂好之后,林玉珠洗了个澡,穿上宋毅送的那条裙子,换上凉鞋。

晾干了头发,她坐在镜子前,刚拿起梳子,方淑慧拿了一个小盒子进来。

“我给你梳头。”她笑眯眯地做了一个梳头的动作。

进来之前,她用热水泡软了手上的茧子和皲裂脱皮的小口子,用林玉珠分给她的雪花膏细细搽了手。

当时宋毅给了林玉珠一瓶雅霜雪花膏,林玉珠找了两个小巧的河蚌刮干净里面的肉,把蚌壳煮过之后暴晒。

用这种天然的分装容器给方淑慧和林玉兰每人分了一些雪花膏。

方淑慧的手很巧,她想给林玉珠挽一个繁复的发髻,但也只敢想想。

她照着林玉珠上次编发的样式,一绺一绺挑在手指上编着,眼神里既有感慨又有欣慰。

定亲虽不是成亲那样的大喜事,作为母亲,她也是要按照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给女儿梳妆的。

林玉珠不得不感叹,出身大户人家的女人,骨子里的仪式感还真是倔强。

她很庆幸今天不是出嫁,不然她的脸就得遭殃,开脸可是要用线绞面,把脸上的汗毛和绒毛全部绞干净。

方淑慧拿了一条红绸带出来,系在林玉珠后脑发顶打了一个蝴蝶结。其实,她本应打一个同心结,只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一切从简。

最后,她拿了一小张红纸示意林玉珠抿上去。

林玉珠内心是拒绝的,这玩意不是可食用色素,它就不该上嘴,它有毒....

最后实在拗不过,只能安慰自己,只是上个色,不以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问题不大。

打扮好之后,方淑慧笑弯了眉眼,摸摸她的脸,让她把新衣服给宋毅送去。

落日西沉,只余红霞满天。

宋家忙碌一片,吵吵嚷嚷的,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女人们领着闺女在热气蒸腾的灶房进进出出,蔬菜、肉、鱼、佐料,用各种器具摆满地。

两个菜墩子切切斩斩,一直没停下来过。

大一点的孩子提上篮子一窝蜂跑到小竹林旁边的水井边洗刷碗筷。

汉子们去别家借了大圆桌和长凳回来摆在堂屋里。

宋毅洗了个澡出来,看着忙碌的家人,眼里漫过欢喜和尽力掩饰的激动,唇角漾开笑容。

“老六,玉珠妹子给你送衣服过来了,在房里等你呢。”宋二哥冲他挤眉弄眼,“今天打扮得可好看了,你们在里头别待太久啊,一会客人要来了。”

定亲得穿新衣,家里其实已经给他做了一身,哪比得过心上人做的哟~

倒是结婚的时候,新娘子必须要给自己的男人从头到脚置办一身新的。

“知道了。”宋毅平静应了,耳尖却悄悄泛红。

推开房门,背对着他坐在长凳上的背影让他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红白格子纹衬得她露在加了一层花瓣边的短袖外面的手臂肤若凝脂,手肘支在桌面上,慵懒散漫地侧撑着头。

编发盘起的头发乌黑亮泽,红色绸带蝴蝶结短短的飘带俏皮又可爱。

窈窕的背部包裹在连衣裙里,原来那根黑色宽腰带没系,侧面加了两根同色布带,收紧腰身系了个大蝴蝶结。

宋毅轻轻合上门,想了一下,顺手落栓。

“你在看什么呢?”

他俯低身子,下巴靠在她肩上,顺势把她捞进怀里,手臂圈着她的纤腰,“你穿这条裙子,好看。”

好看到一看见就想抱她。

“看看我们的劳动模范把家里当办公室都忙些什么。”她拿起讲义夹,后仰着头,眸色潋滟仰视他的下巴,“看来,劳模也有开小差的时候呢?”

举到面前的那张白纸上写满了她的名字。

林玉珠,林玉珠,林玉珠....

笔力有深有浅,有的力透纸背,有的一笔连成,有的似乎略有停顿之后继续写的。

“咳....”宋毅脸上一热,忙伸手抢,“我就是....就是试一下公社发的新钢笔好不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