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湛失笑道,“如此你还不放心吗?”他拍了下叶落秋的头顶,带着安抚的意味,像是在哄小孩子,“打紧回去吧。”
虽得了三人保证,叶落秋到底是不安心。这次肖湛见的可不是别人,而是大周天子,堂堂一国之君。肖湛这样的身份,陛下会信他吗?倘若信了会想除掉他吗?
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吓的她一整夜都不曾阖眼。然而此刻面对着肖湛,她除了相信他的话,没有更多的选择。故而在几人的保证下,叶落秋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肖湛见状,又叮嘱了几句话转身上车。谁知刚转身,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道,牵扯住他。
是叶落秋抓住了衣衫的一角。
卯时未至,天儿渐渐破晓,仍有阵阵薄雾弥漫在空中。肖湛垂眸看她,静静等着。
默了片刻,叶落秋缓缓抬眼看肖湛,“少爷,我给你做最爱吃的四喜饺,午膳的时候你要来吃,好吗?”
她说完,眨了下眼睛,只觉鼻子发酸。肖湛的眼眸闪了下,忽而笑道,“好。”
“那说好了。”
肖湛嗯了一声,径自俯身至叶落秋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答应你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他的声音里染了笑,温热的气息都洒在叶落秋的耳边,酥痒之感从耳尖传遍全身。
“我答应过你爹,这辈子都要照顾你,定不会食言。”
……
从晨光熹微到天光大亮,叶落秋从未有哪一刻觉得时间过的如此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针毡。墨清婉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肖湛入宫的消息,同墨清嫣一道来青竹苑找她。尤其是墨清嫣,变着法子套她的话。
叶落秋失魂落魄的,没有心思与她周旋,仅以寥寥数语应付。墨清嫣看出她兴致不高,猜想肖湛此番入宫并非美事,心下一沉,片刻后,便寻了个借口,拉着没有眼见力的墨清婉走了。
墨家姊妹走后,叶落秋楞楞的坐了好一会,婢女来敲门,同她说夫人遣下人送了些糕点过来,问她要不要吃。
直到此时,叶落秋才猛然想到今日肖湛走的急,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她混混沌沌地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甚至连肖湛会不会饿晕在金銮殿上的念头都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门外婢女未得到回应,又问了声,叶落秋回神,扬声打发了婢女。
这时候,她哪里有胃口吃得下东西。
第63章 争储
近些时日京城内流言纷纷, 上至世家子弟下至黎民百姓, 俱对那位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方家公子充满好奇。尤其经过知晓当年方杨两家灭门之事的人添油加醋的一说,方家公子的身份愈加变的扑朔迷离。
肖湛顿时名声大噪。
当年方家分明是满门抄斩,如今怎的会好端端的多出个儿子?
有人相信,也有人怀疑, 但很快,怀疑之声就被掩盖下去。听见过方家公子模样的人说, 那方家公子长的与方将军有五六分相似, 再加墨侯爷与宁相爷言之凿凿的笃定他便是方承泽。
且他有方家传家玉佩在手, 于是几日后, 风向便由肖湛到底是不是方家血脉, 变成陛下和太子会如何安置方家唯一的血脉。
毕竟当初顾永煜长跪正午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有人说,事后太子顾永煜上奏陛下, 当年之事虽是故去二皇子之故, 到底是皇家愧对方家,既然方家尚有血脉存于世间,自是要沿袭方承泽的王爵之位。
说这话的人说的有板有眼, 由不得众人不信。
流言仿佛长了翅膀, 很快便传入太子府。
彼时太子顾永煜正在书房内与谋士讨论肖湛之事, 听到心腹禀报,顿时怒气上涌, 长臂一挥,将书案上的物件都扫到地上。
一时间,“叮铃哐啷”之声此起彼伏。
心腹跪在地上, 任由飞过来的物件砸到自己身上,大气不敢出。顾永煜阴着脸,半晌才喘着气怒骂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传出去的谣言!”
书房内,良久没有声响。片刻后,才有一道沉稳的声音说道:“自是希望借陛下之手扶肖湛上位的人。”
说这话的人,是顾永煜的谋士蒋霄。此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身着一件灰褐色的长衫,手持羽扇,低调沉稳,若非身处太子府,给人以一种隐世高人的错觉。
面如土灰的心腹不同,此刻的蒋霄,即便面对着暴跳如雷的储君,依然沉着冷静,脸上未现半缕惊慌。
顾永煜被他一句话点醒,眼神变的愈加阴鹫,寻声望向他:“蒋先生的意思是”
话未落,蒋霄便点了下头,顾永煜气极,正想破口大骂,却见蒋霄抬了下手。顾永煜会意,命心腹退下,蒋霄这才道:“墨言书很聪明,知道我们会怀疑,提前将人引荐给宁威。如今又叫人在外面煽风点火,他这是在借由百姓之口逼您向陛下说出那些话。”
顾永煜在书案后坐下,咬着后牙槽恨恨道:“我倒是小看了他!”
蒋霄沉下脸,摇了摇扇子,“是,我们都小瞧了他。”
想起那日在金銮殿中见到肖湛的情景,顾永煜只恨当初没有早点除掉墨言书,如今留下祸根徒增烦恼。他握紧双拳,猛地锤了下书案,抬头看蒋霄:“蒋先生,接下去我该怎么做?”
蒋霄沉吟:“此事倒是真的难办,若您不上奏陛下,正好给不服您的人指摘之处。若您说了,白白留下隐患。且陛下也不会不高兴。”
顾永煜哪里不知道个中蹊跷。
自打墨言书在金銮殿上奏肖湛乃方家后人后,他就立马命人去打听此人的动向。心腹多方打听,才知此人原是躲在江南小镇,半年前方才跟着墨言书入京。更让他心惊的是,近几个月来,墨言书带着肖湛时常出入宁相爷。
本来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可偏生宁相爷是顾永涟的舅父!而这顾永涟,着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他千防万防,竟然没有防住这个最不起眼的小皇弟。等自己得知顾永涟有意争储时,他早已有了自己的党羽,而从默默无闻到如今,也不过是几年时间。
最让他瑞瑞不安的,还是顾昶模棱两可的态度。
早年间,顾昶是最信任他也是最爱他这个儿子的。但近些年来,随着顾昶身子渐感疲乏,自己慢慢接手朝中事务起,两人时不时会因政见不同而产生矛盾。为此,蒋霄也曾提点过自己,却被他嗤之以鼻。
他上面的两个皇兄已故,而他下面的几个皇弟,不是年纪尚幼便是沉迷美色不思进取,顾昶能依靠的儿子唯有他,继承皇位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能想到临了会杀出一个顾永涟!
是他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