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现在闹起来对自己没有好处,她生生忍下,咬牙狠狠白了眼有恃无恐的刘科长和幸灾乐祸的孙青,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大步走开。
出了院子大门,何悦就开始抹眼泪,抬着头努力想憋回去却憋不回去,只能不停抹掉。
宋念把手帕递给她,柔声安慰:“表姐你先别哭,我们再试试。”
何悦带着鼻音哽咽着说:“我刚也就是撑着架子不倒,但我知道没用的,他们摆明了已经说好了,姓刘的是厂里的老油条,他倒打一耙说我想行贿所以不给我房的话谁都说不了什么……”
她越说越难过:“我还想照顾我妈,现在连给我妈找个住处都做不到,我太没用了。”
宋念连忙安慰:“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呀,还有彬彬,还有我,彬彬不是这几天在拼命挣钱嘛,我也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总能找到法子的。”
何悦闷闷点头:“谢谢你念念,让你跟我跑着一趟被人泼脏水。”
宋念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泼脏水啊,你别老跟我这么客气,我爸妈刚下放时姨妈自己省吃俭用给他们寄钱……也没觉得我爸妈是拖累啊。”
宋念擦了擦何悦眼角:“咱们是亲人,本就该互相帮扶的……别哭了,姨妈看到又该担心了。”
何悦连忙抹掉眼泪。
到了公交站,宋念把罐头递给何悦:“我就不往招待所那边去了,直接坐车回家,你先别跟姨妈说,明天我抽空到你们纺织厂去一下……你到时候接我进去,别的就不用管了。”
何悦一惊:“你要做什么?”
宋念想了想,说:“我想去找你们厂长谈谈。”
何悦惊到了:“厂、厂长?他……厂长他能听你的吗,到时候万一他训你,万一他也帮着姓刘的……”
宋念思索着说:“我会注意措辞的,表姐你放心,就是事情办不成,我也不会牵连你,我会试探着来的。”
何悦连忙说不是怕被牵连:“我是担心你一个小姑娘,虽然你能说会道,但他们都一把年纪经过许多事了,我怕你受欺负。”
宋念笑了:“没事,你别怕,我、不会冲动的。”
何悦犹豫了许久才点头:“那、那好吧,对了,你把罐头拿回去,这是你买的……”
宋念没要:“家里什么都不缺,我买的也可以给姨妈和你们吃,你拿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公交车正好停下开门,宋念转身上了公交车。
何悦回到招待所,看到母亲胡秀云苍白的面色,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努力扯出笑脸。
“后勤科长让我明天去厂里再说,明天再看。”她安抚胡秀云。
胡秀云松了口气,问:“念念回去了?”
她有些担心:“这几天念念整天围着我们转,也不知道她夫家会不会有意见,她丈夫瞧着不是普通人……会不会因为我们家瞧不起她。”
何悦犹豫着说应该不会:“我看念念心情没什么变化,再说我们家的事怎么了,又不是妈您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胡秀云摇头:“你们小孩子不懂的。”
何悦就说让她别想太多了:“来,这是念念买的罐头,说给我们打牙祭。”
胡秀云就指责她不该让宋念花钱:“她现在一个人嫁进别人家,你小姨姨夫也要照应,不能乱花钱的。”
何悦无奈:“她已经买了,总不能扔了吧?”
胡秀云就被堵得说不出话了。
这时,何彬彬也满身大汗进来,拎了个袋子,袋子里十几个肉包子。
何彬彬龇牙:“妈,姐,吃饭,我买了宝子……哇,还有罐头啊。”
看到他晒得黝黑,胡秀云有些心疼:“是不是晒得很。”
何彬彬抹了把汗说没事:“生意好就行了,妈你别担心,我挣的钱能养得起你。”
等吃完饭,何彬彬离开招待所去朋友家。
招待所一个房间只能睡两个人,他不能在这里睡,这几天就连人带货投奔了一个朋友。
好在何彬彬平时为人仗义人缘好,倒也能临时找到愿意收留的朋友。
第二天,何悦正在车间干活,就被人叫出去说有人找,到了大门口,果然就看到宋念笑吟吟站在那里。
宋念没有穿红旗厂的工服,上身一件浅咖色条纹衬衣搭配黑色长裤,长发松松编起来斜搭在肩上,带了对珍珠耳钉,瞧着洋气漂亮极了。
何悦忽然就松了那么半口气,毕竟,就她表妹这个打扮这份气度,即便厂长那边走不通,对方应该也不敢对她有什么无礼举动。
被何悦接进去后,宋念让她指了厂办的位置就让何悦回去了,她自己走到厂办那边。
外边的秘书看到她,有些诧异:“您好,您找谁?”
“找董厂长,他现在有空吗?”
秘书有些犹豫:“您是……”
宋念笑了笑:“见了董厂长你就知道了,他现在在吧?”
秘书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看这架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便起身说去问一下,宋念笑着跟在她身后。
办公室门打开,秘书跟厂长说有客人,黄河厂厂长董国忠从报表上抬头问谁,宋念便侧身挤进去:“您好董厂长,我姓宋,找您是有些关于厂里后勤方面的问题。”
董国忠蹙眉:“后勤你去找后勤科,找我做什么?你是哪个部门的?”
宋念就说:“因为后勤科长涉嫌受贿徇私,事关重大……听说咱们黄河纺织厂正在申请进入调拨序列,您应该也不想因为有的人目光短浅而影响黄河厂的声誉吧?”
董国忠神情一顿,然后冲秘书挥挥手:“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