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沈玉玹穿着, 却只莫名显出一种极为阴翳的艳色。
尤其, 他额间伤口未遮未愈,就这么血淋淋的现于人前, 垂落的发丝都遮不住。
“你瞧瞧它, 好不好看?”
金笼越发被递到眼前, 里头的鸟雀似是受了惊吓,朝着明心,不住用古怪的声音唤道:“乘月!乘月!”
鸟雀乍然出声的动静,吓了明心一跳, 要她脚尖忙后退稍许。
却听沈玉玹笑声不止,窗外森白的日头映上他面容,“吓到了你,真是抱歉, 乘月。”
“它学了些常听见的话。”
沈玉玹将鸟笼拿回来,高抬举起,凑近了抬头细细瞧着鸟雀在光影之下的模样,又转过眸子,一双浓黑的眼珠直勾勾的注视她,自少女的发丝,细细密密的往下扫着,复又抬上,盯住她的眼睛,“乘月,你过来看我了,我好高兴。”
“应该的事情,”明心始终浅蹙着眉心,本是听闻如今皇子殿只有她与皇后能踏入,她担心,才想过来看看情况,“皇表兄,你与皇后娘娘如今关系已然缓和了吗?”
“乘月!乘月!”
鸟笼中的鸟雀又在用尖锐嘶喊般的声音拉扯着呼唤她的名字,不知为何,这鸟雀的呼唤总要她十分心慌,沈玉玹提着金笼不语,只一味往前,垂落的墨发散在腰间。
明心鲜少见他如此。
才要她含带几分讶异的瞧清了,沈玉玹的墨发与时下男子相比,其实是有些过长的,甚至已然垂至腿部。
“一直也没有闹什么矛盾,”他声音柔和道,里殿拉着帷幔,他穿红衣,肤白发黑,提着金笼站在里间的昏暗之中,朝她笑意一如往日,虚幻到要人无法言说,“母后一直待我很好,此次还送了我许多礼物,乘月,你进来看看呀。”
他戴着玉戒的手朝她招了招,若没有他额间的伤,一切当真像是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心微微垂下视线,双手提着食盒进去,越往里间去,他身上的香味越浓郁,昏暗帷幔之内,地上散落了许多物什,黑压压的堆在一处。
“我还一件都没有打开瞧过呢。”
他站在那一堆物件之前,明心未言,只下意识抬头环视四下,目光在触及一片玉白的霎那,惊愣在原地。
对面原本空旷的一整面墙,现下竟摆了一尊极高的白玉佛。
这玉佛不知有多大,明心高抬着头看祂的身长,那玉佛端坐于莲花之间,在帷幔之下,看不清祂的面容。
却能望见,祂的视线正这么低垂着俯瞰世间。
“这......”明心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这也是皇后娘娘所赠吗?为何要将玉佛送至”
她话音中断。
只听见似是一声浅浅的“咔”,一直紧牵着自己小指的力度消失不见,转而迎上视线的,是沈玉玹苍白手中提着的一把金剪。
在昏暗殿内,落出模糊不清的金光。
“怎的还要用根绳子来拴着你?”剪断的红绳躺在地上,沈玉玹随手将金剪扔至地上,双手捧上她面庞,爱怜的抚摸着,“多可怜呢,乘月,我帮你剪开了。”
“怎么了?面色这样不好,”他越发凑近了观察她,那张天生温柔美丽的脸与郑孝妃极为相似,“这拽着你的红绳被我剪了,你不高兴吗?”
明心只怪自己方才看到那玉佛时被吓了一跳。
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沈玉玹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不知沉清叶如今在外情况如何,若是感知到红绳力度不见,他会不会就这么找上来,密闭的阴沉要明心窒息,“并没有,皇表兄,我去将帷幔拉开,你用饭”
原本温柔抚摸着她脸庞的手一下子紧紧攥住了她的肩膀。
力度极大,痛入骨髓一般。
“唔!”
明心本就因方才看到这玉佛心神不稳,当即因疼痛,身形不稳跌坐到了地上。
却被同样跪扑过来的沈玉玹紧紧抱拢在怀中。
“不必,不必,不必,”他紧紧抱着她,“你就这样一直看不到我的脸便好,一直与我待在一处,一直一直......就这么看不到我的脸便好。”
“什......什么?”
他的拥抱一如既往,要她喘不上气来,两人背后便是玉佛,明心晕然的视线这时候才发现四下的怪异。
帷幔底下透出的浅淡光亮,映照出地上的刺目光亮。
那是原本放在殿内的铜镜碎片。
不知何缘故,沈玉玹竟把殿内的几面铜镜都给砸了,碎片就这么散落在地上,与皇后娘娘送他的礼物摆在一处,才要明心方才一直都没发觉怪异。
“不要看到我的脸,”他发颤,甚至光是听着都好似含着恐惧的声音传入明心耳中,“乘月......乘月......”
明心甚至难以想象,自己如今听着的这些话,是出自沈玉玹之口。
“你的心如今是不是快要被他占满了?”他冷不丁,忽然捧上她的心口,明心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却被他禁锢住。
较比沉清叶,他周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身型早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样,他猩红的海棠色衣摆垂在她银白的衣衫之上,好似流下一道浓红的血。
他禁锢着她,手紧紧摁着她的胸口。
“越是见不到你,我越是每日,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的心里是不是越来越被他所填满,你再也瞧不见其他的人了,连我也要瞧不见了,是也不是?”
他凑近了她。
浓稠的药味混着馥郁的沉水香朝她扑面而来,似是因想要遮盖药味,他身上的沉水香熏得比往常更浓,近乎要明心难以呼吸。
耳畔,满是他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