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自己一个人霸着陈藩不松手啊!”吴宛一边抹鼻涕一边朝贺春景吼,“自从你来了,陈藩就不怎么跟我们玩了,以前諵砜都是他带着我打游戏的,现在这都多长时间没带我打新游戏了!”
贺春景几乎是瞠目结舌了,这理由荒谬得让他笑都笑不出来:“你就为了这个?”
吴宛哭得拉弦儿,缓缓蹲下抱住自己,口齿不清地说:“人人都看不上我,没有人跟我玩,只有陈藩让我成了腕儿。我不想回到之前那样!”
贺春景哑然,低头看着吴宛。
“他现在根本不鸟我,胖子也不搭理我,他们认识的那些人全都孤立我,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我”
吴宛说着说着,忽然一把抱住了贺春景的腿。
“贺春景,我求你了,你别让他们孤立我。现在全班、全年级没有一个人在意我,我受不了,我真受不了他们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吴宛抱着他的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控诉:“我跟陈藩好的时候他们觉着我酷,现在陈藩生我的气了,我在他们眼里就是狗屎,所以我求你了,别让他们孤立我了!”
“……”贺春景说不出话。
吴宛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自己有戏,连忙又道:“我给你道歉!我不该嫉妒你!不该跟你开那种玩笑,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贺春景的第一个反应是觉得可笑。
他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人哭着喊着说嫉妒他,多讽刺。
零八年没有《甄嬛传》,不然贺春景高低也要问一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贺春景往后撤了两步,用脚轻轻把吴宛扒拉到一旁,自上而下的垂眼看他:“你念的是高中,不是小学。别人为什么非得把视线放在你身上不可?幼稚不幼稚,你以为你是谁?”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把吴宛看得一愣。
“你什么意思?”吴宛鼻孔猛地翕张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其他人有什么义务时时刻刻关注你?”贺春景歪着脑袋站在那里,水珠顺着饭盒的圆钝边角滴落下来,“你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光环吗?”
“我是”
“你是腕儿,这光环是陈藩给你的,他自然随时有权利收回去。把这一点拿掉之后你又算什么东西?”吴宛愣住了。
“陈藩不欠你的,我更不欠你的,都快十八岁的人了能成熟点吗?想让大家看得起你是吧,但凡你能靠自己学出个年级第一,谁会看不起你?你怎么不学呢?”
贺春景目光里带了一丝怜悯:“是因为靠人施舍来的光环,戴起来比较轻松吗。”
有的人奋力挣扎着生活,却仍旧被命运一次又一次捉弄。
有的人明明拿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却因短视、贪图而一再堕落。
像吕忠最后还是偷了象牙佛塔,像周虎最后还是把自己作死了。
“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你懂个屁,你是陈老师塞进来的关系户,没人敢给你脸色看!你朋友又多,根本不懂被孤立被排挤的感受!”
吴宛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眼泪。
“嗯,我不懂,你最懂。”贺春景语气平淡,不愿与他再多争辩。
“算了,你滚吧!”吴宛恼羞成怒背过身去,手中把空保温瓶在自己衣襟上蹭了蹭,伸手放到热水器下准备接水。
“你把瓶子往右边挪挪,那个开水口出水是歪的。”贺春景瞥了他一眼,提醒道。
吴宛按开关的手顿了下,似乎在分辨贺春景是真心在劝他,还是故意使坏要报复他。最终他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和角度没有动,伸手按下了开关。
滚烫的开水从出水口喷薄着涌出来,全部落在瓶口右侧方,把吴宛拿着瓶子的手烫得瞬间泛红起泡。
吴宛摔了瓶子抱着手惨叫。
贺春景闭眼叹了口气,拎着洗好的饭盒走出了水房。活该。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降了半旗。
各班级排着整齐的队列默哀,也回想自己上周曾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惊心动魄。
贺春景班级所在队伍的站位在操场边缘,他一抬眼睛就能看到当时和陈藩坐等救护车时的那块空地。
今晚应该再去看看陈藩,他想,说好了隔三差五送一顿饭,从上周五算起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于是晚上的大课间刚一打铃,贺春景就一阵风似的冲出教室,往宿舍楼跑。
他把饭盒落在寝室了,要先回去拿饭盒,然后再去食堂打饭,接着骑自行车到医院去送饭。
希望陈藩能早点好起来,这样他就不用提心吊胆地过去探病,也就不用担忧陈藩借着探病的由头再对自己发浪耍贱了。
横穿大操场,进入宿舍楼,贺春景越过三三两两的同学,习惯性地往楼梯间走,却发现前面走廊一阵拥堵,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麻烦借过一下。”他小声说了句,前面的两个同学闻言欠了欠身,而后他就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陈玉辉的背影。
陈玉辉正站在一间开着门的屋子门口,应当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正在弓身提箱子的手停住了,朝他这边望过来。
贺春景立刻弓起背,试图藏进人群里躲避陈玉辉的目光。
“不好意思,借过。”
他飞快地往前迈步,像只小心翼翼绕过海葵触手的小虾米。
“贺春景!”
听到这喊声,贺春景心头猛跳了一下,立刻脸就苍白了一层。
但他很快发现并不是陈玉辉在喊他。
贺春景转头望过去,陈玉辉提着一只藏青色的大行李箱正站在门口,在他身边矮了一截的,是正坐在轮椅上抻着脖子挥手的陈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