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起,陶徽音也只是笑了笑:“子不言父过,臣不言君过,妻亦不可言夫过,我们女子能做的,只有劝谏,若夫君听了,便是我们有德,夫君不听,便是我们的过失,承担什么后果都是应当的。”
当时是陶国公夫人的生辰宴,很多人都听见了这话,顿时心思各异。
这不就是暗示自己是因为劝谏什么事,惹怒了陛下,所以才被冤枉逐出宫的吗?
他们不敢议论陛下,但心中却隐隐都有了怀疑。
这部女训偶然被承恩侯瞧见了,他大赞特赞,拿来教养家中女儿。
有不少人也跟了这股风。
于是本朝原本还算开放的民风顿时改变了,京中女子别说出门,连在家里逛逛都不行,很多人甚至修建了绣楼,将女儿锁进去,未出阁前不许出来一步,以保其贞净。
而在这样的民风下,屡屡将手往前朝伸,并且结交了不少朋党的荣贵妃,自然成了众人指点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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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殿处于前朝和后宫之间,苏月妩自有了几个得用之臣后,就向沈珩要来了此处,和他们商议前朝之事。
此刻,汪郎中慷慨激昂:“这陶氏就是故意为之!那女训我看了,好几段话都是在映射娘娘,如今那些老顽固已有不满,只是畏惧陛下对娘娘的宠爱不敢言说,但若此时陛下提出封后,他们必要以此为借口反对!”
高文斌斜了他一眼:“净说些废话,娘娘不知道吗?你倒是出主意啊。”
汪郎中气得七窍生烟:“你有本事你出啊!”
高文斌轻哼一声,昂头挺胸:“我爹是兵部尚书。”
汪郎中瞪大眼:“然后呢?”
高文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然后。”
汪郎中:“你出的主意呢?”
高文斌声音还带着少年气:“我爹是兵部尚书就是主意,朝堂上真要闹起来了,我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能让我爹拉着他的人支持咱们娘娘。”
汪郎中:……
叶行俭先低头笑了一声,紧接着众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
苏月妩也乐不可支。
她笑嗔:“高公子,你眼看就及冠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高文斌听见小孩子三个字,不由得脸一红,想起两个月都前和贵妃娘娘的初见。
那日他在酒楼请狐朋狗友吃饭,末了要结账时,才发现钱包被偷了。
那群混账东西见状都笑着跑了,让掌柜找他算账。
高文斌就拿出自己的身份要记账。
可因为他多病,从小一直养在老家,今年才回京,所以那掌柜根本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以为是骗子。
他就被揍了,鼻青脸肿地扔出去。
高文斌气不过,就坐在大街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骂。
掌柜的也是气了,又想打他一顿,然而就是这时候,贵妃娘娘从天而降,让人拦住掌柜,笑着走到他面前,呀了声:“这是谁家公子,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第145章 还不够吗
如今正是天寒地冻,苏月妩请他们吃热锅子。
牛羊肉涮下去,满殿顿时飘起了香气。
大家也顾不上吵嘴了,一个个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起来。
礼部刘侍郎笑道:“还记得娘娘您在翰林院时,知道臣嘴馋,就常给臣捎带吃食,娘娘离开后,臣还当再没口福了,不曾想竟还能时不时吃上一顿。”
苏月妩坐在高台上,付申在眉眼低垂躬身在左边站着布菜,高文斌一脸洋洋得意地坐在右边,昂首挺胸俯视着下面的一群人。
她含笑道:“你们好好吃,吃完记着本宫的恩德,等本宫哪日被以妖妃之名处斩时,来送一碗践行酒,就当是报答了。”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汪郎中立刻出声:“有臣等在,那伪善的毒妇翻不出什么风浪,就那什么狗屁女训,臣看了,写的什么东西,简直不把女子当人!谁要敢让我女儿学那个,我不弄死他!”
苏遇则是有女儿的人,自然更感同身受,亦出声道:“汪大人虽激动了些,说的却是人之常情,我朝有不把女儿当人的父母,亦有把女儿视为掌珍的爹娘,这些人定然对陶氏心存不满,只是迫于世道对女子的规训,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苏月妩点了点头:“这话倒不错,按陶徽音那本女训所说,女子都得活成个木头精,你们也写一本书出去,好好讽一讽这种言论。”
“不可。”
叶行俭低沉出声,众人都看向他。
他起身道:“娘娘须知,这世道,终究是男人当家的,我们写的书,也会落到男人手中,他们大多数人规训女子还来不及,怎么会愿意看这种教训他们的话,娘娘若这么做了,可是要犯众怒的。”
苏月妩沉吟。
叶行俭说的虽气人,可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愁的慌:“这可怎么是好,陶徽音有忠国公的世交庇护,本宫若明面上去封禁这本书,也是要犯众怒的。”
可真要流传下去,别的不说,大昭下一代女子必遭荼毒。
这句话她没说出来,因为叶行俭说得对,男人不会与女子共情,在坐的这些,亦是男子。
叶行俭出主意:“陶氏既写女子的贞静,我们就写女子的忠烈,只是和她不一样,我们不能纸上谈兵,要找出些例子来,让男人们看看,究竟是想娶一个木头,还是想娶一个敢爱敢恨,潇洒烈性的妻子。”
这话归根结底还是在取悦男人,可在如今的境况下,不失为一种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