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可是我舍不得,你就能?不走啦?不能?吧。”崔宝音说着,目光犹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弯了弯眼笑问道,“我怎么?觉得,是有人还没走就舍不得我了呢?”

“是,”谢玄奚声?音低缓,“我舍不得你。”

崔宝音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她装病那些时日,不也没和谢玄奚见着面吗?可看着谢玄奚这般形容,她忽然想到,到底是不一样的,虽说见不着人,但她知道,他就在定京城里,他们离得不远,每日也有通信,他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闲暇时如何消遣,夜里睡得好?不好?,发了什?么?梦,他都写在信里让她知道。

可他这回要出远门,情形便不同了。她想见他,便再也不是一刻钟两刻钟的事?了。她午间给他写信说没胃口,他也不能?立时便叫人随信送来点心?和新鲜的菜肴汤羹……她心?里终于对两人即将暂别半月之久这回事?有了实感,手里的银匙在红薯里戳来戳去,却再没心?思吃了。

好?容易收拾好?了心?情,见红薯已?经被自己戳得不成样子,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叫了声?谢玄奚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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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嘴。”崔宝音说了一声?,便将最后?剩下的一点红薯泥舀了满满一勺,往他嘴边喂去。

“你……”谢玄奚猝不及防被她喂了一口,反应过来便觉不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似乎料到他的反应,崔宝音脑袋往后?缩了缩,仰起脖子朝他一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神情无辜地问道:“怎么?啦,不甜吗?”

确是不怎么?甜。盖因是最末端的部分?,甚至还有些涩味。

但是……

望着少女捏着银匙的纤白手指,他眼眸微沉,温声?颔首:“甜的。”

他说罢,低声?道:“往后?我不在京中这些日子,你若是遇着什?么?不爽快的事?,便记下来,待我回来帮你报复回去。旁人对你好?,你若觉得他也好?,面上也可亲近一二,但心?里要有计较。天气冷了要记得添衣,夜里饿了要少吃些,当心?积食……”

放在往常,听着他这么?长一段絮絮叨叨,崔宝音早就捂着耳朵说知道了知道了,可今天她却迟迟没有动静,只?是乖巧安静地托着腮看他。

谢玄奚被她看得忽有片刻失语,还以为是自己有哪里说得不对,他停下来:“怎么?了?”

崔宝音摇头,又问他:“说完啦?没有啦?”

谢玄奚静了一静,“还有,记得要常常给我写信。”

他看着她,目色深浓,心?里总也放不下。

担心?没有他在身边,她行事?莽撞会吃亏,轻信旁人会上当,又担心?她不肯好?好?添衣吃饭,生出病来,更担心?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她被更新鲜的事?物吸引了心?神……

他说这么?多,这也担心?那也放不下,究其根本,是他私心?作祟这些事?情,没有他说,摄政王与王妃,迟芳馆一干侍女,难道就不会体贴关心?吗?然而叮嘱她穿衣吃饭,为她铺路善后?的人不是他,他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崔宝音埋下脸,拉住他的手,捏了捏,闷着声?音道:“你怎么?不能?把我变小,变成一块手绢,叠在你怀里把我也带去芜东呢?”

她说完,远远见着苍叙赶着马车过来,连忙收回了手,轻咳一声?,端正坐好?。

苍叙正驾着马,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些凉,他眨了眨眼,便看见自家公子和郡主坐在一处,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喁喁私语。

他在心?里哀叹一声?,这可真怪不了他不识趣,要去棒打?鸳鸯,实则是他已?经驾着马车绕着朱雀街走了三圈了,再不走,只?怕耽搁了时间,夜里到不了驿站歇脚。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深吸一口气,十?分?殷切地笑着到了自家公子身边,先拱手唤了声?“郡主”,而后?方才眼巴巴地看向即便坐在矮凳上,也十?分?光风霁月的年轻文臣。

谢玄奚只?当全?无察觉。

最后?还是崔宝音坐不住,匆忙起身道:“你们是不是该走了?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她说完,见谢玄奚仍旧不动,索性自个?儿先转了身往回走。

远处候着的折萱见着两人分?别,伸出胳膊肘捅了捅犹在走神的采棠,带着她一块儿迎了上去。

直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苍叙终于按捺不住,催促道:“公子,真的该走了。郡主让您走您不走,现在人家都走得没影儿了,您总不至于还舍不得走吧?”

谢玄奚淡淡看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开口问道:“苍叙,你还没有心?上人吧?”

“没啊,怎么?了公子?”

谢玄奚了然颔首:“不怎么?,我只?是在想,你要是有心?上人,大抵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方才那样的情形,要是让她看着他走,她心?里该多难受。

不过苍叙说得对,他确实该走了。

谁知待他站起来,将要转身上马车之时,却见着一个?须发皆白,身着青袍的老者,正精神矍铄地朝他走来。

正是宋枯山。

“这是要去哪儿?”他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驾车的苍叙,震声?问道。

苍叙拱了拱手:“宋老先生来得不巧,我与我家公子正要启程去芜东。”

“去芜东?”宋枯山瞪了瞪眼,“那穷乡僻壤的地界,有什?么?好?去?谁让你去的?你若是听话做了老夫的学生,谁敢这么?支使你?”

谢玄奚挑了挑眉:“老人家上了年纪,自该好?好?在家里待着,打?听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年纪大了出来添什?么?乱,万一摔着碰着,到时候算谁的?”

“况且……”他冷嗤一声?,“芜东距定京不过十?日之遥,如何就算得穷乡僻壤?我看是有些人年老体衰,出不得远门,这才看哪儿都觉偏远。”

说罢,无视宋枯山一副要被气得晕过去的样子,罪魁祸首已?自顾自上了马车。

苍叙早被自家公子这番话惊得肝胆俱颤,待人上了马车便连忙驾马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待马车驶到城门楼下,他方才扯了扯缰绳,抱怨道:“公子您也不怕把宋老先生气出个?好?歹来!”

一口一个?上了年纪、年老体衰,委实说得有点太难听了。

谢玄奚语气轻淡:“怎么?,只?准他给人委屈受?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苍叙一听。

得,他知道了。定是宋老先生从前和郡主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所以今日换成他家公子来和宋老先生过不去了。

第 8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