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知道,房中?常用的器物损毁了,自?有更好的换上;平素爱吃的糕点腻味了,厨下也会绞尽脑汁做更新的花样。由物及人, 能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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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奚眉心只拧了一瞬, 一瞬之后, 他慨然?道好。

这下换成崔宝音疑心自?己?听错了, 悄悄抬眼去看他的脸色。

他真有这么好说话?她不信。

然?后她听见谢玄奚说:“就依音音所言。”

他知道, 此刻他说什么都无足轻重,真正攸关利害的, 是他往后如何?待她,如何?处事。

所以他索性什么都不说,只等她看。

崔宝音心神大定,朝他仰脸一笑:“那就这么说好了。”她重新夹了一筷菜放进谢玄奚碗里,手托着腮,“吃吧。”

这下她再没把菜夹回来,也没管谢玄奚,自?顾自?埋头吃了起来。

谢玄奚却是没心思吃菜,只吃了她夹过来的那一筷八宝鸭,便忍不住搁了筷子,只看她吃饭。

看她用筷子夹熏鱼,用勺子舀蟹黄豆腐,吃得口干了,就饮肝糕汤,总之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可?爱。他拿起筷子,开始为她添菜,温声道:“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令丫鬟取的都是厨房里的拿手菜。往后你?喜欢吃什么,便告诉我,我让厨下去学。”

崔宝音饮了最后一口肝糕汤,听见他说话,左右看了看,小亭设在半山腰上,只林子里有婢女?们忙着摘桂花,她朝谢玄奚勾了勾手,谢玄奚倾身往前,“怎么了?”

崔宝音吃饱喝足,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不怎么,你?说话好听,我想你?离我近些。”

谢玄奚哑然?一笑。

留山下一片桂花林,枝叶细密,日光洒在上面,从缝隙里便散落出点点细碎的光晕,温润而明亮,但却不及她看向他的一双眼眸。

他喉头微滚,掩在袖中?的手紧了又松,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问她:“重阳将近,入了夜后,朱雀街上便有花市灯会,我还没去看过,音音今晚……?”

崔宝音只犹豫了一瞬。

她虽也没怎么去看过,但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定京人,说起朱雀街,她怎么也比他熟悉,想到这一层,她弯起眼笑道:“今晚我正有空,便大发慈悲,陪你?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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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宴散后,崔宝音便同母亲一道乘马车回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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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窈窈和阿姝不在,她还以为自?己?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冷板凳,却没想到谢玄奚竟会一直陪着她。

两人在一处时?,她装得和往常并没什么两样,然?而毕竟如今情形不同,从侯府出来,坐进马车里,她一直想着在留山亭上的场景。

待到回了迟芳馆里,抱雪寄云都不在,下面的小丫鬟临时?顶上来为她沏茶,却不小心打碎了茶盏,折萱眼见便要?斥责一番,却被她笑眯眯地拦住:“不过是一只茶盏而已,碎了就算了,将余下的收起来,重新换一套便是。”

小丫鬟闻言,立时?感激涕零地下去了。折萱则去库房里寻了一套新的茶具,取来换上。

换过之后,她立在窗下,看自?家郡主?歪倚在玫瑰椅的扶手上看书,今日却竟转了性情,不看话本,看起了食单,然?而再一看郡主?面上隐有笑意的神情,这哪里是看食单能有的样子。

也不知郡主?在留山亭上听谢大人说了什么,心里这样高兴。

但不管怎么样,郡主?高兴就是好事。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里,招来采棠:“让厨房今晚多做两样郡主?喜欢的菜。”

自?来皆是如此,郡主?高兴,胃口便差不了。

谁知到了晚间,饭菜还没送过来,折萱与采棠就被郡主?指使着,一人为她重新梳妆,一人为她找身衣裳来换。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折萱软声问道:“郡主?一会儿是要?出去?”

崔宝音坐在妆镜前,捧着脸转回身,看向折萱:“嗯……和谢玄奚约好了,他初来定京,还不熟悉定京的风俗人情,我带他四处逛逛。”

折萱惊诧:“谢大人都来定京半年了,还……”不熟悉定京?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采棠怀疑:“郡主?您素日里也不是爱出门的性子,哪能……”带谢大人四处逛逛?别把人逛丢了才是。

两人话未说完,便在触到自?家郡主?饱含威胁的眼神后止住了言语。

崔宝音重新换了裙裳后,便兴冲冲要?往外走?,正巧这时?厨房送了饭菜过来,折萱便劝道:“谢大人还没来,郡主?不如先用些吃食,垫垫肚子,夜里还长,您要?与谢大人看灯会逛花市,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就能回来。”

崔宝音想了想,也是,于是又坐回去,很是勉强地吃了点东西,便开始摆手。

折萱还待再劝,崔宝音趴在桌上,侧着脑袋看她:“一会儿外头也不是没有吃食,我若饿了再买便是。”

见她这样,折萱只得道好,又庆幸两人不是约的明早,否则只怕郡主?一晚都要?睡不踏实。

她还记得有一年过了元宵,郡主?该正式读书了,于是前一天晚上,她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好险是睡下了,只是后来一夜里醒了两三回,每一回都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她们,什么时?辰了,一会儿上学可?别迟到。

让婢女?收拾了碗筷,崔宝音却又不急着出去了,她一会儿看书,一会儿又去窗前侍弄花草,一会儿又趴回妆镜前,看自?己?鬓边的金步摇。

采棠悄悄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郡主?,悄声问折萱:“郡主?这是在做什么?”

折萱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你?都看不出来?自?是在等时?机。”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来通传,说是府门外谢大人求见。

算起来谢玄奚已经算得上是摄政王府的常客,短短一月里,加上今次,已来了三回,王府下人们想对他不印象深刻都难。

崔宝音哼笑一声:“都约好了一道去朱雀桥上,他这会儿来求见做什么?”她说完,又捱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出了迟芳馆,到府门前,见着谢玄奚立于阶前,身披月色,萧肃朗然?,她提起裙摆朝他走?去,轻咳一声,仰起头小声问他,“不是说好桥上见,怎么过来了?”

谢玄奚垂眼:“想早些见到你?。”

哎呀。

听了他的话,崔宝音很有些想笑,后来当真憋不住,便别过头,假装看天色,看院墙,装得一本正经,然?而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