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谢玄奚没?有这样?阴暗的心思……崔宝音想了想,那也不行,她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不管有没?有,都要防患于未然才好。

谢玄奚仍旧温和?地笑望着她。

崔宝音下意识蹙了蹙眉心。

他?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温和?,和?宋襟寒的温和?太?不一样?。

宋襟寒是真正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他?从?低处走?上来,于是处处都有规矩有尺度,绝不逾越,因为自己出?身低微,声?名未显时也曾被人拜高踩低,故而即便如今前程光明,待人处事却不失本?心,依旧中正平和?。

而谢玄奚的温和?,却仅仅只是浮于表面,她甚至能很轻易地,窥见他?那层温和?的表象下,掩藏着的是怎样?的阴晦与沉冷。

从?前她并非不察,只是那时少女情衷诚炽汹涌,只觉得?这个人哪里?都好。然而如今她一朝不喜,自然看他?对也是错,错更是错。

听她这样?理直气壮地,娇蛮地赶他?走?。

谢玄奚也不觉得?生气。

连失落竟也没?有。

他?知道,这就是她的本?性,她就是这样?横冲直撞,任性,不讲理,从?不理会更不照顾旁人感受的,骄矜的小孔雀。

他?眼眸微垂,端详着她鬓边的金钗,这样?华美?而耀目的物件,却被她的眉眼衬得?黯然失色。他?缓慢开口:“今日这逐客令,郡主倒是下得?比赏菊宴那日明白。”

崔宝音恼怒地看他?一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知道,谢玄奚恐怕是想问她为什么不过半月,态度转换便如此之大。可那又怎么样?,她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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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里?头真正的缘由,更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点?到即止就够了,若是什么都要算得?清楚,那未免太?难看了。

谢玄奚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郡主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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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崔宝音被他?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气得?简直想推他?一把,她真是宁肯谢玄奚咄咄逼人地质问她,也好过现在这样?,让她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不上不下地哽得?难受。

她抬起头,看见谢玄奚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然后她听见他?很困惑地问:“我有什么地方?不如宋襟寒吗?”

崔宝音讨厌死了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她正要反唇相讥,却又在话将出?口的一瞬收住。她很轻很慢地笑了一下,眉眼一点?点?弯下去:“谢玄奚,你?现在……是出?于什么身份,想同他?相较?怎么,你?喜欢上我了?不可能吧,还是说你?把我当妹妹,不满意宋襟寒这个妹婿人选?”

谢玄奚猛然怔住。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几乎下一瞬便反应过来,紧紧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心悦你?!崔宝音,”他?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我是曾对崔照说过,我将你?看做妹妹。但那已是四月前的旧事了……”

崔宝音才不想听,什么旧事不旧事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是她崔宝音不愿意搭理他?谢玄奚了!

她伸手捂住耳朵,狠狠瞪他?一眼:“行了,你?不走?我走?!”

她说完便转身急急忙忙地往回走?,仿佛深怕谢玄奚会追上来。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谢玄奚终于再?度失笑出?声?。

好可爱。

但是下一瞬,他?面上笑意便止住,幽深莫测地望着她身后翻飞的衣带裙袂,面色阴沉。

……宋襟寒?妹婿?想都别想。

他?偏过头,问苍叙:“渭南赈灾的人选是不是还没?定?修典什么时候都能修,赈灾却是刻不容缓,你?说呢?”

苍叙干笑两声?:“公子深谋远虑,属下觉得?很是。”

第 63 章

崔宝音匆匆回了?迟芳馆里, 第一件事便是端起桌上的冷茶,猛灌一大口。

冷凉的茶水送抵唇舌,顺着喉管落进去,连带着温热的肺腑好像也跟着冷了下去。

她?放下茶盏, 看着眼前落了重重花影的门扉, 分明四下无人, 怎么耳边却好像总有话语声萦绕,一时?是定国公府春宴上, 人声喧嚷,她?抱着饕餮挑衅他,他却岿然不动,只四两拨千斤地还以颜色;一时?又是城外,斑斑血迹溅上梧枝绿锦帘,下一瞬,年轻文臣温润萧疏的眉眼显露在她眼前, 告诉她?没事了?;一时?又是生辰宴上, 她?以为他为避嫌不会来, 最后却还是来了……

倏尔之间,一切声音似乎都消隐下去,只剩下那人笃定的语气在耳畔响起:

“我?心悦你。”

她?伸出?手,缓慢地抬上去, 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好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郡主?奴婢找了?您许久, 您怎么在这儿, 王爷与王妃正?在前厅命人传膳……”折萱推开门, 话才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半, 便看见她?通红的脸,顿时?吃惊上前, 伸手就要去探她?的额头,“郡主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崔宝音扭过身子?,避开她?紧张的动作与视线,“没、没有。快走吧,不是说?爹娘寻我?一同用膳?”

她?定了?定心神,率先出?门,往膳厅走去。没过一会儿,她?又想起来被自己忘在水榭里的容觉,偏过头去问?道:“容公子?呢?若是没走,便留他一道用膳吧。”

折萱笑道:“容公子?已将画补好,回国公府了?。”

崔宝音闻言大惊:“他果真这么厉害?宋襟寒一连来了?许多?天,他却只消半日,就将画补好了??”

听她?这样说?,折萱心下叹了?口气。

她?家?郡主竟是半分没有怀疑过宋大人的心思,也?不知?宋大人若是知?道了?,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