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令官狐疑的看着还维持着递匕首姿态的沈昭景,和旁边满目迷离的萧岳铮很是狐疑,但责任在身,那传令官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大声禀报道。

“元帅,时间到了!我们该出发了,不然赶不上陛下的朝会了!”

萧岳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只是一扬手示意允许,然后便跟着传令官走去了。

等他走到营门前,似是心有所感,还回头望了一下那站在灯火晦暗处的沈昭景。

这时,沈昭景那副诡异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了,又恢复那副清淡佛子的模样,手里转着念珠,轻声念着不知何种语言的经文。

“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但萧岳铮总觉得那不是给活人念着祈福语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沈昭景这副样子远比刚才那怨毒的样子更令他恐惧,要知道他们刚才可是在议论的是沈昭景的父亲啊……

萧岳铮有种蛇爬在身上的冰凉之感,可是他手指触到沈昭景给他的匕首,他猛然抬首望了望那深沉的宫闱,萧岳铮眼神又恢复了迷离,他顿了顿,最终没有发作,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带着自己的亲兵往京师便行径了去。

另一边。

太医署的暖阁内。

橙黄色的衬着无限暖意的灯火,摇曳着照在靠着萧景珩肩头酣睡的沈知微身上。

她睡得很沉,很香,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轻缓,偶尔发出小猫似的细微鼾声。

说实话,这般姿态属实不合礼数,但却无一人敢上前惊扰。

只见满太医院内的御医们垂首低眉,连药箱都不敢轻易挪动。

而萧景珩的影卫们更是退至帐外,唯有李影抱剑而立,目光扫过沈知微时,冷硬的眉宇间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敬重。

谁都清楚,若非这位长公主几经辗转夺回宝珠,此刻榻上的少帅早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所以,无一人敢靠近,他们自发的远离着沈知微和萧景珩两人,形成了个半圆的空间一般,让沈知微安然沉睡着。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拾起了张毯子,悄声走近了沈知微。

“殿下……”

那是春桃,沈知微的贴身婢女,和这些男子不同,他们眼里的沈知微果断、勇毅、聪慧,所行所得的功绩无一不令人远远瞻仰敬佩。

她心思更加细腻,自幼伴着沈知微长大,嘴上两人虽是主仆,实则在春桃心里沈知微就是她的血肉至亲,别人或许见的永远是沈知微如同火凤凰一般凛冽的英姿,她却只瞧见

那原本莹润如珍珠一般的脸颊,如今瘦的连下颌线都伶仃分明,眼下青黑层层,脂粉遮了又浮,像永远擦不掉的阴影。

春桃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也不想打扰沈知微好不容易的来的片刻宁静,可这寒冬腊月的,她实在又怕沈知微凉着了,动着了,所以才拾起毯子想给沈知微盖上去的。

“唔……这是……几时了?”

哪知那毯子刚刚触及沈知微的肌理,一向敏锐的沈知微悠悠张开眼睛,她神智尚未清醒,却几乎已经算是出自本能的问出了时刻。

“殿下……殿下,您、您再多睡会吧,时辰还早呢,现在、现在是辰时将尽,快巳时初了……公主!公主!您怎么……”

春桃有些后悔自己笨手笨脚的好似将沈知微惊醒了,她期期艾艾的回应着沈知微的话语,却不想,在听到时刻的时候,沈知微惊得一激灵,连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语气尤是担心道。

“快,快,给本宫找上披风,元帅……咳咳……会不会、来不及……咳咳……”

【作者有话说】

往生咒原句【阿弥利哆,悉耽婆毗……】意思是:无量光,接引众生的意思,可以想做反派打算念经送他父皇或者老元帅早登极乐的歹毒心机

49☆、裂席

◎“臣今日上殿,只为问陛下一句!臣的独子萧景珩!究竟身在何处?!”“萧卿……这是在质问朕?”◎

金殿之上,嘉和帝单手撑着脸颊,虎目微垂,似听非听地任由丹阶下的奏报声在耳畔浮荡。

李贵妃的话,仍在他脑中盘桓,字字如针,刺的他太阳穴突突做疼。

【玄甲的老虎进了寝宫里……

那些贼人披甲入宫,臣妾捡着了这个东西……

陛下,这人是玄甲军将士,他说、他说必须与您见见……】

这些话语虽是未尽,但尤是像毒蛇吐信一般,嘶嘶钻入嘉和帝的思绪里。

那玄甲碎片,那个玄甲军将士……是做不得假的,难道萧岳铮他真的……

嘉和帝的目光陡然一厉,指节在龙椅的扶手上攥的发白,眼底的杀意如同入秋落在草叶上的寒霜一般,层层叠叠的在他眼里累积。

……如萧岳铮真有不臣之心,就该格杀于此,以绝后患!

嘉和帝目光阴冷,看向金殿门口,他估算着,大约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岳铮就要进的宫门来了,到时候……

嘉和帝微微抬起手,他并不介意真在此处上演一出未央宫的剧情……

可就在他举手的瞬间,他突然感觉手腕上一凉。

嘉和帝低头,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串褪色的手链,线圈早已泛黄,上面系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

三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淬不及防撞进了他的脑海里。

那年西湖之战,少年嘉和帝冒进中伏,三百亲卫尽数战死,自己也中箭摔倒在死人堆里。

等他在尸堆里醒来时,腰间的血窟窿早已凝了黑痂,身下积着黏稠的血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