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好姐姐,这、这我招了还不行吗?一来……一来我这不是想你么,那天我说的求亲之话,可不是……”

“嗯?!来人……”

沈知微凤眸微抬,冷厉的“嗯”字方才出口立刻制住了眼前人的花言巧语。

阿史那一抹额头的汗,心里叹道这沈公主就是半点甜言蜜语的陷阱都不中,只好老实接下说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二来,二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大胤这几天最风光的热闹去了,这奢华的场景啊,在我们草原见都没见过呢,好姐姐,你说你们大胤除了门前大街上那两个大商人这般豪气……还有没有其他的,让我认识认识呢?”

一听这话,沈知微立刻明了,这家伙啊果然不是单纯来凑热闹的,心里恐怕还是存了几分试探大胤商贾的实力的心思,说不定还想借此次机会看看自己怎么给他筹粮草呢?

这般虎狼心思却全藏在他这轻挑的画皮之下,实在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沈知微抿下一口茶水,抬起头来,将双眸微闭,装作闭目养神,实则实在不太想看阿史那那副油嘴滑舌,耍宝卖乖,却心藏险恶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如老僧坐定,不开口反而让阿史那眉头皱起,阿史那善于耍弄言语,沈知微不说话,反而无懈可击。

阿史那本就性急,能说的过,他自是巧舌如簧,说不过的就动手挥拳上去,可……可现下说也说不得,动手那更是无稽之谈,等了还没一刻钟,他就烦躁起来了,想着没吃粮的猫儿在沈知微面前从踱步来踱步去,银鞋踩在香木地板上的声音阵阵直刺耳去。

……差不离了!

沈知微不急,一直等到她听的阿史那脚步声越发烦躁才缓缓开口道。

“可惜,本宫也非不好客的人,只是这盐引招标会是早有发帖子,一人一席,如现在再加王子一人进去,怕是得罪这些宾客们,可惜可惜,王子下次请早,今日本宫就不远送了哩。”

“别别别!别别别!好姐姐,切莫这般绝情!我大老远跑来,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吧?这会议不是你主持么?总是有些办法的……大不了像带个猫儿狗儿般,携我进去?”

阿史那一听还是拒绝,本就烦躁的他更是急迫连忙冲到沈知微面前单膝跪着拉住她的裙摆,仰着脸儿笑着哀求道。

……真是能伸能屈!如不是自己见过眼前人虎狼那一面,光听这话还真以为是哪家专骗小女儿的轻佻子弟说得出来的呢?

不过他既然如此,沈知微心念一动,自己这场局,还正缺条“鲶鱼”呢?

“唉,小猫小狗,可听话了呢~”

“我!我也听话!”

阿史那笑意盈盈,但要是认真瞧这人眼底,总感觉有化不尽的寒冰!

“哦~”

沈知微微微张开一目,轻轻笑起,一只手指挑起了阿史那的下颌,让阿史那更加仰视自己。

“那既如此,我有个主意,阿史那王子如是应与,我便携你进去……”

半个时辰后。

招标会场内,参加此次盐引招标会的富商们纷纷都落座于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沈知微此时也来到现场,落座在二楼的高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些商人。

红罗金丝幔帐降下,将沈知微的身影笼在一片绯色的朦胧之中。

这是规矩天家贵胄出席民间事物,历来都需以帷帐隔开,既显尊贵,亦防尘俗之气沾染。

但今日,沈知微可要的不是规矩。

她要的是震慑!

帷帐半透,烛光映照下,沈知微的轮廓就如庙堂上的菩萨一般,香雾缭绕又让人看不真切,加之她所落座的位置又在这些富商头上,更添几分疏离和神秘。

果不其然,不说那些家世一般坐在后排的普通商人,就连落座在这些富商最前排的大胤四大商人都忍不住争相往沈知微这边望来,似乎想看清沈知微的面容表情呢。

沈知微不急,她微微抬手指着那几个商人向周边侍从问道。

“这两位是……”

她指的位置是四大富商落座的位置,最左边那两张椅子上的林世荣和周万贯她自然认得,她问的是另一侧右边座位上的两人。

“禀公主,那位是李家太爷李家是晋商首领,听的这次招标会,立马从晋地赶过来的!”

沈知微眯眼瞧去,那李老太爷全身枯瘦,远瞧一眼还以为是枯木树干上长出了人的四肢呢,弓着背耷拉着眼皮,头一点一点……这……这是睡着了么?

就当沈知微疑惑的时候,她突然瞧见李家太爷眸子悄悄张开,一双眼珠精光四射一般滴溜溜的将四周瞧了个遍,然后又恢复那副低垂着头似睡非睡的模样去了。

有趣!

沈知微心里一晒,然后侧眼望向另一边,那是四大商人里唯一一个女子,看模样不过三十四十岁,身着简朴素色的布衣落座以来手里还在不断拨着算盘珠子,一刻不得歇。

“她是……”

“禀公主,这是江南绣协会的头领薛娘子,以前布商协会还在她男人手里的时候还亏空的在商行中排不上号呢,自从十年前这薛娘子接手来,布商协会蒸蒸日上,而且在江淮一带还有美名……”

“怎么说?”

沈知微眸子一亮。

侍从立刻回道。

“去前年江淮地区不是被有心人逼迫改稻为桑么,多少人家饭都吃不上,很多黑心布商还借机打压这些桑农,让他们以极低的价格出售桑叶和蚕丝,不然这些百姓没钱买粮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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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薛娘子总领的江南绣协会没有降价,反而还提升了进价,虽然不多也就几到几十文钱的样子,给了老百姓们补贴,民间百姓盛赞她仁德,私下称呼她为‘一文钱娘子’呢!”

“这般么……”

沈知微定眼瞧去,但见那薛娘子明明是做绣活生意的,却一身素色棉袍,没有半点绣花,发间别着只木簪,简朴到了极点,全身上下看不出是一个大商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