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胆见的眼前的沈知微,虽然身形娇俏,面貌端丽,但言谈举止却有男子都不及的豪气,而且言语还放过自己的失礼,心中顿生几丝倾佩之情,他毕竟是走江湖的豪爽汉子,说着说着就要为沈知微伸张正义去了!
“不,帮主,你家没欠我的!是欠了天下人的!”
沈知微浅笑开口,声音清脆甘甜,犹如林间蜜露,但一字一句却如刀锋般寒利!
“什么!姑娘,话可要说清楚!咱们漕帮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兄弟!你怎敢如此说话!”
那赵铁胆一听,差点跳了起来,他本就体型庞大,这一动作尽震的头上那“忠义千秋”的牌匾落下灰来。
“赵帮主,难道不是么?三日前,我得到线报贵帮三艘粮船本该发往陇西,却在潼关改道北上。运的是精铁三百石,私盐五十车”
沈知微妙目瞬间如刀锋般凌厉,直刺赵铁胆身上,让他一时间居然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放屁!”
赵铁胆大怒,举起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但是指尖的颤抖,已然出卖了他的心情。
……眼前这女子怎么知道?怎么可能知道!
那可是、那可是,他好兄弟也是贴身师爷赵钱介绍的大生意啊,赵铁胆虽然不知道发给的是哪家贵人,但是……但是……如果如沈知微所言,他们运给的岂不是……
赵铁胆虽然看着草莽,但毕竟可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自然机敏,沈知微没明说,可是只言片语里让他已然猜到了沈知微要表达的意思来去!
“不信~”
沈知微莞尔,她拍拍手,从漕帮大门又走进一人来。
赵铁胆端看过去,脸色立刻煞白那是方家大公子!方承襄!
以往那些“大生意”和他接洽的就是这个人!
选婿宴之后,方承襄回到家里,想了足足一晚上,终于是“良禽择木而栖”,十二岁就中举的人岂能脑子不聪明,把自己和母亲搭到一个根本不会回报自己的家族中去?
于是今日一大早,他便找到了孙翼,表示愿拜投在沈知微门下,愿效犬马之劳,只要沈知微能做到答应他的事情。
沈知微便立即带上了他来这漕帮,试试他的忠心。
“赵帮主,公……咳咳,小姐,这批货的确是发往齐王境内,然后由他制造兵器、盐砖出口关外,帮主若不信我家小姐,莫非还信不得我么?”
方承襄目光雪亮,瞧了那赵铁胆一眼,然后低头给沈知微做了个鞠。
一听这话,赵铁胆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出口”关外……他不是傻的,历朝历代哪一代准的这么大批量的精铁、精盐“出口”关外了……
这不是、这不是……
刚才那种嚣张气焰在赵铁胆身上顿然无形,他目光呆滞看向自家桌案上的关二爷神像,只觉得如是关二爷在世,那亮晃晃的青龙偃月刀第一个要劈的就是他了啊!
“……就是通敌!而且这据我所知还只是第一批而已!赵铁胆,你说,如是那胡人破关入侵,你是否是欠这天下人的债了呢?”
沈知微一拍桌案,脸上原带着的甜甜笑意顿然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冽、还有上位者浑然天成的傲气。
“……小姐!某家!不是!不是!快!快救救某家!救救某家啊!”
赵铁胆被这一吓,立刻往后退了几分,说实话如是什么刀剑加身、刀砍斧劈这些酷刑都是吓不倒这个八尺铁打的汉子的!
但,家国大义、江湖道义,还有赵铁胆这辈子最重的“规矩”哪一条都容不得一个出卖家国的人当这漕帮帮主!
这是该上“家法”里三刀六眼、刀山火海之刑的大罪过啊!
27☆、伏蛟
◎萧景珩今日偏要叫她知道知道,他、萧景珩!也是有脾气的!◎
见赵铁胆惶然无措,沈知微却不急不躁,素手轻抬,取过另一茶几上的青瓷茶壶。
“赵帮主,且吃盏茶定定神。”
她皓腕微倾,琥珀色的茶汤徐徐注入杯中,水汽氤氲间,雪芽的清香幽幽散开来,一盏递与赵铁胆,一盏自持,广袖垂落如云,竟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衬出几分闲庭看花的雅致来。
赵铁胆双手颤抖的接过,茶盏磕碰牙关咯咯作响,差点拿不住这小小一碗茶了。
却见沈知微不急着言语,只垂眸浅啜,待茶香浸透唇齿,方才抬眸温言道。
“古木参天,难免虫蠹,去腐存真,方见栋梁之材。”
她声若清泉击玉,偏生每个字都如重锤敲击在赵铁胆心间,那莽汉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顿觉手中茶汤温热直透天灵,一瞬间原本混沌的脑子也清明起来了。
赵铁胆猛然拍案,大声称是。
“是极!是极!来人!把那蛀虫押上……”
赵铁胆刚想命令下人将赵钱拉上来施展家法,可是在命令话儿刚到嘴边时,他尽情不自禁的看了沈知微一眼,冥冥中他自己都没发觉,好像自己更想等眼前这玉观音一般的人发号施令一般。
总觉得她是正确的……
赵铁胆心中一瞬间闪过这念想,连带着自己的话儿也戛然而止。
但见一旁沈知微却没察觉赵铁胆的异样,她轻捏指尖摩擦着杯沿,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
“还是说个分明好些,莽撞行事,赵师爷也是多年漕帮兄弟,以后问起……”
沈知微话只说一半,剩下的含义就让给他人自己悟了,对于赵铁胆这般聪明人,往往效果更要好些。
“对对对!姑娘说的极是,看老子这一慌,就忘了分寸,那厮也算帮内多年弟兄,不清不楚处置了他,以后落人话柄!来人,先将那厮押到忠义堂中,当着关老爷的面,老子要让他说个明白去了!”
满堂弟子轰然应喏,却无人察觉,他们应得这般整齐,倒像是真等着这道命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