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男人大抵是怕沈知微伤心吧……
阿勒心念一动,眸间突然染上了一层悲泣。
刚刚他对萧景珩说道的原因,其实他也瞒了一层。
没错,他第一确实是来报恩,第二确实是来报仇,可第三……他没说出来的还有一个原因!
阿勒垂眉半晌,然后抬起头看向苍空里的朗朗明月。
恍惚间,月盘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脸颊,那是阿勒的姐姐,在北胡人冲进他们部落的时候,阿勒的姐姐将他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背脊挡住了北胡人冲砍的刀兵,所以阿勒才活下来的。
而渐渐、渐渐的那层虚影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庞,那是沈知微……是阿勒晕倒后再次醒过来,看见的沈知微一脸忧色抬着药汤喂进他嘴里的神情。
两个人的影子开始重叠……融合……最终、最终只是让孤独站在大街上的少年抱着头蹲下去低低哭泣起来。
过了片刻。
阿勒再次站起身来,眼里却全是坚毅的神情。
他不能走。
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当年他力弱,幼小,没有保护好姐姐,今日……他这些天在慈幼院看的清晰,那个公主、那个公主,待他、待那些孩子,都是真心的!
那也是他的姐姐!
这次,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姐姐”去!
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
他一口咬向了自己的手腕,猩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腕间流出,然后他徒手抹在自己的胸前的纹身上。
这是霍图部男子成年时,下海必要的仪式,为的是证明他们的勇气和决心。
据传海里的恶兽嗅觉灵敏嗅到血味,千里都能追踪,如是有半分退却,不敢与之搏命,必将失去海神眷顾,死于恶兽口中。
而今日,他不下海,却也要去和“恶兽”搏斗,所以他才以此仪式立志,他绝不退却,一定要探的情报,然后将北胡这头“恶兽”置之死地,报恩义,还血仇去!!
阿勒抹完血迹,一扭头走回了阴影里,决绝的身姿逐渐被黑夜吞没了去。
74☆、玄甲桃夭
◎“待我长大领军,定把那焉知山胭脂抢来送给长公主去!”而今,三军阵前他俯身吻住她的唇,震落满城桃花,便要去实现那少时的豪言与承诺了去!◎
隔日清晨,晨雾未散尽。
永宁城门外,十万玄甲军士已列阵整齐,玄色的铁甲如墨,和道路两旁刚刚露出新芽的嫩柳、桃绯,形成鲜明对比。
沈知微端着青铜酒樽缓步登上点将台时,她的指尖微不可擦的颤了颤,琥珀色的酒液映着她绷紧的下颌,也映着台下那人玄甲的冷光。
……纵然知道眼前人已经出征多次。
……纵然知道眼前人是百战名将。
……可,这是第一次,沈知微亲手送他上战场。
心里微微泛起一丝酸涩,和恐慌,但沈知微再抬眸时,对上了那人坚毅含笑的眼神,她悬着的心才微微落下,整理了半晌心境后,沈知微淡淡开口道。
“祝将军踏破贺兰山阙!”
“祝将军踏破贺兰山阙!”
沈知微话音刚落,跟随前来的其他送行官员,还有围观的、层层叠叠的永宁城百姓们纷纷跟随着沈知微的声音,发出震天呐喊之声。
沈知微同萧景珩同时侧目,眼角的余光看向周围的人群。
只见的那些围观的百姓里,有掩面而泣的白发老妪、有咬住唇齿,嘴边泛起血迹的少年郎君,有擦着泪水将手里平安符往台前将士扔去,合十祈求安宁的绣楼姑娘……
沈知微和萧景珩都知道永宁是边防重镇,换言之,就是遭受兵灾最频繁之地。
离永宁城不远处的贺兰山不知埋葬多少永宁儿郎们的尸骨,还有那些遭受兵灾的百姓亡灵……
这一战是百姓所愿,也是将了解大胤北境多年恩怨的一战。
所以,这句祝词的分量可堪千钧。
萧景珩接过酒樽,扬头饮下,他喝的急,喝的快意,喝的豪爽无比,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腮边流下,在他的玄甲上绽开了深色的痕迹。
良久,酒樽中酒液饮尽,沈知微刚想伸手接回酒杯。
却不想,萧景珩一扬手,青铜的酒杯掷在地上,发出了金铁之声。
还不等沈知微和在场礼官们反应,他忽地一举长枪,银色的枪尖在日光中发出耀眼的光亮,萧景珩朗声喊道。
“不止要踏破贺兰山阙,还要把胡儿在焉知山杀尽!”
“杀!”
“杀!”
此声咆哮如猛虎出山,更是振奋了在场军民的身心,人人几乎是狂热的看着眼前身着玄甲的少年将领,焉知山在北胡皇庭不足十数里的地方,如是真能突入其中,那该是多解气的事情!
可这句话落在沈知微耳里,她神色忽地一变,这句话对她、对萧景珩而言,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那时候萧景珩刚被萧岳铮从边疆送进京师,性子还没调教的稳重,颇有些顽皮。
一日,在熏风殿内,太傅站在高台上正教导他们汉朝的诗歌《匈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