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前方传来消息,秦王贪功冒进身中数箭昏迷不醒,先锋小队无人生还,后方三十万石粮草被烧,正值生死存亡之际,镇北王带领“凤羽军”冲破东厥的包围,斩杀对方将领,力挽狂澜救下数万将士,并带领将士一举攻下廖城。
此时正带领将士凯旋。
萧以心身披战甲从城外而来时,天上犹飘着雪,凯旋的旌旗在雪雾中显露出猩红的轮廓。雪比除夕夜更厚,但是上街的百姓却格外地多,冻红的双颊上是欢喜的笑意。
战马喷出的白雾与飞雪交融。将军解下浸透血污的披风,任由雪花落成斑白的鬓角,她望向身后列队的将士:有人以刀鞘轻敲盾牌,溅起细碎冰碴;有人将战利品高举过头,金属碰撞声竟穿透风雪。最前排的少年突然跪地抓起一把雪,扬至半空惹来周围百姓更加激烈的欢呼。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镇北王”,随后引来齐声的呼喊。
“镇北王!镇北王!”
苏瑾棠拢着披风站在人群中感受这不一样的氛围,既为打胜仗收复失地而高兴,也为萧以心和萧宇承担忧,萧以心的余毒未清,但还是去了前线,此时看不清她面容,不知她到底如何,而萧宇承……方才与胜利一同传来的,就是他昏迷的消息。
萧宇承不同于其他伤员,都督府内已有大夫在等候,苏瑾棠在街上看过凯旋的热闹后,就赶紧回了都督府等待萧宇承被送来。
他是被抬进来的。
苏瑾棠亲眼看着两位大夫轮流把脉看过,也为他仔仔细细换了药,左肩的箭伤明显,由于前线处理过于粗糙,大夫上药前为他剔除了腐肉,看得苏瑾棠内心也跟着一颤又一颤。
“苏姑娘,都督此时尚在昏迷,但是幸而年轻底子好,若等过了今晚退了烧,应当就能醒来。”
管事送走大夫,寝屋内只剩她与侍女,“你们去外间吧,这里我守着,药煎好后就端上来,试试能不能喂进去。”
“是。”
因是萧宇承先前都吩咐过,都督府的下人她倒是都使唤得动。
很快内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瑾棠第一回见他如此惨白的脸,唇上毫无血色,手心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但苏瑾棠还是将他的手塞进被窝。
“大夫说你明早就能醒。”
知晓他听不见,苏瑾棠也就无所顾忌,“你不是贪功冒进的人,这是你与镇北王商量好的战略吗?示敌以弱,叫人掉以轻心,再将军功分镇北王一半?”
“但你也不必当真以身犯险吧?”传言说他身中数箭,苏瑾棠提心吊胆了大半日,心头止不住地想萧宇承不会当真将小命交代在这里吧,吓得自己心慌不已。
大夫换药时她眼睛一错不错盯着,箭伤只一处,在左肩上,离心脏远着。等大夫说他应当无碍,心中大石才落了地。
又想到东厥烧了镇北军三十万石的粮草,可镇北军哪来这么多的粮草?算着供给和用量,能还留下一万石就算不错了。
一时间想明白了他的用意。
可将他手塞进去没多久,苏瑾棠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发,顿时惊得弹跳起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睁开了眼。
欣喜道:“你醒了?”
萧宇承伸出食指在唇上轻点,“小点声,我应当明日再醒。”
第53章 妥协
◎原来是想叫我做小白脸◎
萧宇承听见声响,立即阖上眼帘,刻意将气息调得绵长如垂危之人。
苏瑾棠端过药碗:“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没人了,自己起来把药喝了。”苏瑾棠将药碗置于床头紫檀几上,就见他缓缓睁眼,起身时却扯到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到底是心软了,苏瑾棠探过身去扶他,可为了上药换药方便,萧宇承此时就在胸口裹了纱布,却是连一件里衣都未穿。
方才他“昏迷”着,苏瑾棠并不觉得有什么该看不该看的,可此时四目相对,终于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扶着他的肩膀和胳膊,有种烫手山芋的触感,只能强装镇定地将他摆正。
“手臂……使不上劲。”萧宇承眼巴巴地等着她照顾,嗓音嘶哑,带着可怜的意味。
汤药闻着便觉清苦,苏瑾棠一勺一勺喂他,却是不见他皱一下眉,“苦吗?再喝点茶水润一润。”
萧宇承眼中荡开笑意:“你喂的便不苦。”
窗外忽有寒风卷起积雪,扑得烛火摇曳。
苏瑾棠斜了他一眼,待喂他喝完茶水,以手触额,是很明显的热意,“额头还是烫的,我扶你躺下吧。”
可是手被他牵住了,声音不似方才嘶哑,透着缱绻眷恋:“许久未见,再与我说说话,好么?”
苏瑾棠又坐了回去,“其实我很好奇,这是你与镇北王商定的计策吗?”
“果然瞒不过你,但是……许久未见,这些话明日再说好吗?这段时间,你可有为我担忧,可有想我?”
苏瑾棠掩下眼中的涩意,笑道:“日日为你担忧,茶不思饭不想,这么回答可满意?”
萧宇承思索道:“尚可。”
“那我换一个问题问你,若我要你舍掉荣华富贵与这皇子的身份,随我浪迹江湖做寻常百姓,你可愿意?”
“怎么会有这种问题?是看了哪本话本子,想去过行侠仗义的江湖生活了?”
“你只管说说,愿不愿意。”
萧宇承当真认真思索起来:“如果舍掉这个身份,那我们该过清苦日子了,我也未学得一门手艺,况且五谷不分,也做不了田地里的活计……”
“钱财不是问题,我可以养你。”
萧宇承闷声笑起来,“原来是想叫我做小白脸。”
苏瑾棠抬起眼眸,“不可以么?”
“可以,当然可以,但我有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