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钰不理解,但看着叶南晞笑盈盈的脸,没说什么,只轻轻应了声:“好。”
“那你好好照顾它,别让它死了。”
冯钰点头。
二人吃过饭,冯钰要去洗碗,叶南晞想抢没抢赢,只好由他去。她倚靠在门框上与他聊起今日在外面逛街时的所见所闻。正聊到兴头儿上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冯钰腾不开手,叶南晞见状自觉迎了出去。
门打开,外面站着位男子。
男子见到她,登时一脸惊诧。
叶南晞瞧着他粉白的脸庞,清瘦的身形,立刻明白他是冯钰的同僚,是来找冯钰的。侧身将路让出来,她冲里面一扬下巴:“进去罢,冯钰在洗碗呢。”
来者不是别人,是同在司礼监当差的郑椿。郑椿跨进院里,低着头站在屋檐下,没敢乱走动。他想去打量叶南晞,可又怕冒犯到人家,于是只能用小鸡啄米似地方式偷偷瞥一眼,再瞥一眼,瞥到冯钰现了身。
冯钰刚洗过手,一边往出走,一边在围裙上把手擦干。
郑椿见他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前,张口便问道:“钰哥,你屋里怎么藏着个女人啊!”
冯钰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连忙去捂住他的嘴:“别胡说!不是。”
郑椿将他的手扒开,笑眯眯的挑眉瞧他:“怎么不是?还害臊。”他垂眸瞟了眼冯钰腰上的围裙:“这都过起日子了,还嘴硬?我瞧她年纪比你大些,但是相貌倒是长得极美,钰哥,你好福气啊。”
冯钰回头看了眼叶南晞所在的方向,只盼着她不要将郑椿这通胡言乱语听进耳朵里:“快闭嘴罢,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儿,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郑椿笑着将二钱银子塞进冯钰手里:“我来还上次借你的酒钱。”
冯钰看着掌心里的银子,沉吟片刻又将银子赛回郑椿手里:“罢了,你前些日子打碎两个瓷瓶,上头为了警醒你,扣了你三个月的俸禄,想必你近日手头很不宽裕。这钱我不着急用,你过几个月再还我也无妨。”
郑椿握着银子,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多了矫情。末了,他的千言万语只化作简单的四个字:“谢谢钰哥。”
冯钰勾唇浅笑:“跟我还客气什么。若是没别的事,就快回去罢,我屋里还有事,就不送你了。”说着,抬手要去推郑椿。
郑椿嬉皮笑脸的一拧身子:“别急,我还有事儿没说完。”
冯钰眉头微蹙:“还有什么事儿?”
郑椿挑眉道:“我是想提醒你,眼看着就到万寿节了,宫里事忙,咱往后这几日都得留在宫里当值,你记得提前做好安排,把该安顿好的都安顿好。”说完冲叶南晞所在的方向飞了个眼风。
冯钰知道郑椿是在打趣自己,登时板起面孔,半推半赶的将人打发了出去。转身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仰头叹了一口气。
宫里每逢大日子便要守在跟前儿也是惯例,可是一想到要与叶南晞分离,冯钰就莫名地感到失落。及至等到情绪缓和了些,才低头回了屋。
彼时的叶南晞倚在窗下的春榻上,正盯着桌上的烛火发呆。忽而听见冯钰的脚步声,她抬起头,随口闲问:“那人找你什么事?”
冯钰坐在叶南晞旁边:“给我还钱来的,另外……”他顿了顿:“姑姑,往后的几天我要留在宫里当值,万寿节快到了,我怕是脱不开身。”
万寿节。
这三个字提醒了叶南晞,万寿节正是她要去执行任务的日子。
叶南晞抬手揉搓着耳垂,若有所思的回应道:“正好,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冯钰心头一惊:“走?你要去哪儿?”
叶南晞思索着开了口:“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该是时候离开了。”
耳旁忽然变得安静至极。片刻后,叶南晞终于察觉到异样,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她见冯钰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张脸笼在阴影下,教人辨
不清表情。
忽然,冯钰的肩膀微微耸动,叶南晞怀疑他可能是在哭。
试探着站起身,叶南晞上前两步,正当她预备仔细查看冯钰的脸色时,冯钰却忽然一拧身子,逃跑似的推开门,快步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冯钰独自一人迎着风往前走,风拂过脸颊上的泪痕,带出一片湿漉漉的凉意。
明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明明知道叶南晞是仙女。短暂的停留已是不可求的眷顾,可真到了这一日,他仍然觉得自己像是遭遇了遗弃。
满心的委屈无处抒发,也没有立场抒发。他的感情与他的身份一样,都是见不得光,都是上不得台面。原本平整的道路被他走的深一脚浅一脚,赌气似的,他越走越快,整个人沉浸在昏天黑地的世界里难以平息。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玉绛河边,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心绪终于有了要平复的迹象。俯身坐在河边的一级石阶上,他望着河面发呆。石阶冰凉,他全然未觉,及至天色渐暗,明月攀升至头顶时,他才扶着膝盖站起身,缓步往回走去。
走进小院,他看向叶南晞住的那间屋子。屋子里没有点灯,他起初以为对方是提早歇息了,然而下一秒他发觉两扇门间留了一道缝。
心头倏地一沉,他快步走上前推开门,发现屋内空空荡荡,一应物品也都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的整整齐齐,仿佛叶南晞从未存在过。
人去屋空。
她就这样走了,走的这样匆忙,甚至不肯等自己回来,与自己再多说几句话。
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反应让她察觉到了什么?她是不是在拒绝自己?
冯钰忘记自己后来是如何回的宫,行尸走肉似的,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叶南晞。
然而有些事越是控制,越容易失控。
三日后的正午,他坐在司礼监里抄公文,面前忽然出现了两个人。那两人押着他去到崔晟面前,然后用力一推他的后背,使得他的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崔晟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冯钰不知发生了何事,仰起头对着崔晟察言观色,试探着问道:“干爹,不知儿子是哪里犯了错?”
崔晟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两本奏折,“啪”的一声扔向地面。
冯钰捡起奏折快速浏览,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原来是自己疏忽,把要发去给兵部的折子挂去了户部,户部的挂去了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