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修长的指节也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僵硬,可那只握拢的手掌却没有丝毫松懈,带着一种出自本能的执拗。

太慢了,她想。

云团已抖得不成样子,连毛绒的边沿都痛得竖立起来。

岁穗仿佛能听见它的哭泣,可她没有办法,若是承载这片神力,此地受它滋养的万物便会失了生机,它是神力,亦是灵脉。

灵脉损毁,则万物枯竭。

她不能这么做。

云团挪动着贴近,岁穗很想抚摸它一下,将那些竖立的绒毛与可怖的裂缝都一一抚平,但一切都还没结束。

她唇瓣是血色流尽的苍白,瞳色却清澈到近乎透明,显出一种圣洁而凋敝的献祭姿态。

云团不再颤抖,一动不动地贴着她染血的裙裾。

岁穗闭上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攥紧指节,将埋藏在骨血深处的光带狠狠地扯了出来,垂落的袖摆被尽数撕碎,本就破损不堪的臂膀霎时血流如注。

那一瞬间,灵魂仿佛也跟着破碎了。

岁穗迟钝地睁眼,睫上还挂着几点水雾,她垂落眼眸,平淡地瞥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也许痛到极致,便会失去感受痛苦的能力。

神力已悉数还了回去,她挪动视线,看向身侧的云团。

它依然贴着她的裙裾,向四面铺散着丰盈而润泽的莹光,绒毛却萎靡地耷拉着,像是不明白为何她会不要它。

岁穗跌坐在地,浸血的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也不知留了多少血,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她倒不觉得怕,毕竟,人总是要死的。

阴寒的山风冷不丁地拂过破损的肌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岁穗下意识地颤了颤,她思绪已濒临涣散,身形也摇摇欲坠,仿佛稍不留神,便能碎成一片。

云团挪动着去挡住那处风口,岁穗疲惫地抬眼,看见它身上长长的裂缝,她顿了顿,屈指在那道裂缝上蹭了蹭。

她想象不到,撕碎神力时,它会有多痛。

未干的血液顺着指尖落入裂缝,云团像突然得到滋养一般,忍不住闪烁起来,它欣喜地晃动了一下,柔软的绒毛轻轻扫过她指尖的肌肤。

裂缝开始缓慢地愈合起来。

岁穗见状,弯了弯干涸寡白的唇角,勉强托起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这条臂膀早已没了知觉,伤口却仍有血珠渗出。

云团绒毛抽长,温柔地裹住她伤痕累累的手臂。

岁穗半阖着眼眸,感觉自己体内仅剩的血液也随之流尽了,她笑了笑,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了下去。

第38章

离渊风沙呼啸,遮天蔽日。

风俞独自站在边界,绛紫的衣袍在空中翻飞,虽不染凡尘,却难免狼狈。

他指尖勾着一抹血线,正垂眼修补着此处岌岌可危的结界,困魔之地本就玄妙,这古老的结界也唯有神血为基,才能修补一二。

费时又费力。

很难不生出些怨言。

风俞来魔地的次数屈指可数,生灵界诞生之后,他便像功成身退似的,什么都不管了,有万年都不曾显过形。

妖族自由散漫,无拘无束,正好合了他的性子,炎阳便干脆将遥远的妖界丢给他管。

他其实没怎么管,可如今的妖界倒也还算欣欣向荣。

然而,自月神陨落之后,这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没什么意思。

要不是煜尧突然引出了这番变故,风俞根本不会再踏足此处,月神的神力遍布生灵界,昱神的神力却总是找不到踪迹,这其中固然也有他懒得去寻的缘故。

先前觉得,寻到了也不能如何。

但现下昱神即将归来,还有那个疑似月神的女子突然飞升上神界,他怎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是煜尧收回神力后,便丢下这么一桩烂摊子,风俞忍了又忍,几乎是咬着牙将他纸糊的结界打碎,又重新筑起新的。

原以为煜尧只是在收回神力的过程中,不慎放出了几只魔族。

到了才知,竟是给魔族开了扇好大的门。

一连几日,风俞的脸色都极其难看,但行事还算理智,也没胡乱撒气,此地魔族众多,他懒得理会,便随手丢下一道结界,拦住他们,丝毫没有诛杀的意思。

起初,魔族还会试探着逃跑,但一头撞上后,才发现这已不是先前那道结界,他们再也寻不到能钻的空子,便死了心,灰溜溜地散开了。

风俞一边修补着结界,一边梳理着头绪。

这边界之地,若是没有风沙,倒也能称得上静谧。

可风俞的思绪还是被一阵突然出现的灵力波动打乱,他有些不耐烦地掀着眼皮去看,就看见一身端整衣袍的煜尧在不远处打量着他。

他连惯常的假笑都懒得挂在脸上,回过头,只当看不见。

煜尧却做不到视而不见,他脚步有片刻停顿,最后还是走近了些,唤了一声“风俞”,语气不算熟稔。

风俞瞥了眼他整洁的衣摆,又对比自己被风吹得皱巴巴的外袍,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昱神不在仙界新婚燕尔,跑来离渊做什么?”

煜尧被“新婚燕尔”四个字刺了一下,顿时也没了什么寒暄的意思,开门见山道:“先前一时匆忙,未能将此处结界修补完全,仙界事毕,我便赶来看看,还不知这里如何了?”

倒是半点不提婚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