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眉心紧锁，脸色极差，又不好发怒，也不好就此离开，他狠狠地吸了口气，最后不耐烦地挥了几下手。

这便是可以开始了，守在宫门口的礼官蓦地松了一口气，在心底对着火神千恩万谢了一番。

他整了整袖袍，长长唱道：“吉时已到，素辉帝姬、煜尧仙君至！”

霎时，礼乐齐鸣，红霞漫天，金色鸾鸟拖着五彩的羽翼，宛若一朵朵绽开的祥云，此等华丽景致，直让人目眩神摇。

道路尽头，数百仪仗气势恢宏，娇丽仙娥提着宫灯、捧着各式礼器，火红色的灵花随着她们前进的步伐渐次开放，漫开馥郁而甜蜜的香气。

而在众多仙娥身后，是相携而来的一对璧人。

煜尧本就生得丰神俊朗，平日里都是一副出尘的白衣仙君模样，难得戴上金冠，穿上艳色婚服，广袖摇曳间倒显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来。

众仙并不知他真正的身份，虽惊讶于他周身不凡的气度，最后也只是赞了几声“英俊”，更多的目光则是落在他身侧，那极尽光彩夺目的帝姬身上。

素辉一袭华美瑰丽的红色婚服，上面绣有百鸟朝凤、宝相花纹，头顶繁复的九凤金冠在她身后坠坠叠叠垂下数十根细长流苏，凤衔玉珠缀在额前，轻轻摇晃。

即便有凤凰羽扇遮面，也遮不住她的秀丽容颜，单是那下颌和脖颈的弧度便已是完美，更遑论羽扇底下那张万里挑一的脸。

帝姬美名在外，高贵典雅，明灯彩缎之间，众仙见她携夫君走来，郎才女貌，便纷纷含笑祝福。

“瞧见了吗？”风俞嘴角勾着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笑，“他今日，便要迎娶旁人了。”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岁穗一时也说不出别捏在哪。

素辉之于煜尧，实在算不上旁人，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自己选的。

因着风俞先前所说，岁穗像是带着任务一般，将这二人从头至尾瞧了个遍，也没琢磨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觉得煜尧心不在焉，素辉强颜欢笑，这婚仪并不像表现得那般热闹。

一片喧闹声中，素辉艳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角余光掠过身侧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子，若不是他身上还有着熟悉的气息，她都要疑心这是哪里来的行尸走肉。

他今日有笑过吗？有好好看过她吗？

都没有。

素辉踏着玉阶，一步一步走上祈天台，耳边珠链铛铛作响，咣成一片，她却走了神，想起昨日。

成婚前夜，他们依着俗礼，并未见面。

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大婚，然而，到了半夜，侍女却支支吾吾地向她禀报说，煜尧去了神界。

白日里，他怀疑她，夜里，他又跑去神界。

神界有谁？

去做什么？

能做什么。

素辉提步跨过仙都宫的门槛，眼睑低垂，漫不经心地想着，听说今日她在人间的那个好妹妹终于离开了神界，也不知那群废物可有将她抓到，若能抓到，她定是要将她久久地留在仙界的。

岁穗并不知道素辉心中所想，她隐在人群中，看着浩荡的队伍一路走进宫门，再登上高台，恭谨地站到羲神神位前，即便那神位空空如也。

“可有想起什么？”

风俞站在她身侧，和她一起望着祈天台，直到那二人身影变得遥远，淹没在一片似火绸红之中。

乐曲声中，礼官高声唱着礼，岁穗摇了摇头，转过身毫不迟疑地向外走去。

仙都宫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地位低的小仙有的仍徘徊在宫门外，伸着头饶有兴趣地张望着，更多的则是三三两两结伴着离去。

“他成婚了，你，可觉得伤怀？”

风俞一下一下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跟着她走。

“我为何要伤怀？”岁穗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他成不成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若和你有关呢？”

“若”

风俞突然停了停，连语调中的笑意都浅了几分，听上去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却迟迟没再开口。

“若什么？”岁穗疑惑地看向他，接着问了句。

风俞摇摇头，像是欲言又止，他继续向前走去，擦肩而过时只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

“若你们婚约仍在，本该是你与他成婚。”

第24章

婚约？

岁穗从未想过还会有人拿这八百年前的婚约说事，一时无言，也不知风俞是没事找事，还是话里有话，反正她听了只觉得晦气。

“神君。”见风俞走远了些，阿韶趁势上前几步，凑近了悄悄问道，“咱们还去人间吗？”

“神君的身子可撑得住？”

长昀跟上来，眉宇间的担忧显而易见。

岁穗抬头看了看天，眼下已快至午时，往常在神界，她从此时开始便会虚弱起来，最后筋疲力尽陷入沉睡，可今日不知是不是离了神界的缘故，倒是不觉得疲惫。

“无碍，”岁穗轻轻摇头，看了他们一眼后，向风俞走去，“还有一事，待我问过风俞，我们便走。”

风俞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唾星四溅的小仙身边，随着他们的声量越来越响，聚过来凑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岁穗一路走来恰好听了一耳朵，巧了，说的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