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俞于是又问:“昱知道吗?”
神義的眼眸不由变冷几分,没应声。
风俞那么聪明,几乎是瞬间便联想到了一切,他总觉得十万年前那场陨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如此看来,难道是昱擅自处置这只厄被发现了?
否则他为什么要特意叮嘱炎阳拖住月?
结果处置不成,反而害得月献祭自身。
风俞眸色顿时晦暗难辨,将骨节捏得咯吱作响,只觉得昱是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蠢货。
“只听太初和我的描述,你们并不能真正知道厄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我带他来妖界,也想让你们在和他对招后,心里有个底。”
神義本是这么计划的,可看到风俞一脸不悦的模样时,念头又突然转变了:“但你们如果接受不了,那就没有这回事。”
“谁接受不了?”风俞挑着眼梢,没好气道,“谁接受不了,我把他头打下来!”
在风俞这里,神義就是最重要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逼她,让她做不喜欢的事。
“风俞”
神義轻轻唤了一声,风俞以为她定是十分感动的神色,可抬起眼眸却没看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只听她不疾不徐地说,“天快黑了,你要是再驯服不了赤龙,我就让炎阳过来了。”
风俞:“......”
风俞黑着脸走了,神義看了看他的背影,听见身边长昀低声询问:“怎么不自己收服那条龙?”
对她来说,应当是十分轻而易举的事。
还能多个助力。
“我这不是已经有一条龙了?”
神義打趣起来,将人逗笑之后却瞥见他脖颈处一道细微的红痕,她不由蹙了蹙眉,方才明明已拦下了,“怎么也不躲一躲那杀气?”
她曲着指弯轻轻蹭了蹭,将那痕迹抹消。
长昀半垂着眼,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没事。”
远处长河上空,风俞显然已知道该如何将那贪吃又霸道的赤龙引出来,岩浆又开始剧烈地翻滚搅动,隐隐混着恼怒的吼叫。
“风俞只是着急了,你别往心里去。”
神羲望着那抹在火影里时而跃起的紫色身影,想起他毫不犹豫维护自己的举动,便不想他们各自都太过误会。
那是一桩事。
但现在,她看得是不是太久了?
“阿羲。”长昀不着痕迹地伸手扶了下她的腰,将人转过一个微妙的、刚好看不见风俞的弧度,神色诚挚又认真,“有人保护你,我只会开心。”
神羲掀眸看了几息,没忍住笑了起来,伸出两根玉白的长指点着他两边唇角,疑惑道:“我可是一点都瞧不出你开心呢?”
“怎么,外头是出什么事了?”
从他离去又回来也不过三个时辰,比神羲预想得还要快,要说没点事她都不敢信。
“来了不喜欢的人。”
长昀随口道,他显然不想谈,而这世上能让他不喜欢的,想想便知道是谁。
眼看空间被搅得一片动荡,风俞一时半会收不服赤龙,钉锚也得往后延一延,想到来时街市繁华热闹,神羲便问:“我们出去逛逛?”
也没说什么,就感觉身边的人忽然变得高兴了些。
*
莫名笼罩下来的寒气退去之后,中心州的街市便又恢复了热闹。
怕冷的妖族刚冲回家裹上袄子,出门走了两步后又热得赶紧脱下,怒骂老天喜怒无常,净捉弄妖。
其实不止有妖,妖界还有人间的修士,极少的仙,和比仙再多一些的魔。
如今妖界共有十六州,每州皆有君主,但妖族向来散漫恣意,挺不服管,大多没什么君臣之分和尊卑之别,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君主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们全凭实力说话,如此千万年下来,倒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妖族总是表面上嘻嘻哈哈,一派享乐,背地里其实都在偷偷修炼,保证自己在需要用拳头说话的时候不至于吃亏,个个都精得很。
神羲只觉得,妖界确实得让风俞管,这让炎阳来,靠他那脑子,都撑不过三天。
临近傍晚,街道熙熙攘攘,与邺都相比更加繁盛。
神羲一下便记起了百年前。
而那一次,长昀天不亮就陪着她去了宗庙,回来时他们也像这样走着,只是还没说破,所以两人总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此刻,她被长昀牵着,一路走来,手上多了不少糖画、灯笼、香甜的软糕和漂亮的珠链。
浓郁的流霞从天际铺散,将万物都染成橘红色。
神羲微微转过视线,身边的人不再是黑雾的形态,他真实而鲜活地存在着,清艳的面容上带着点点笑意,掌心温热,气息清澈,落日余晖同样洒落在他微卷的乌发之中。
她有些意动地伸手划过那缕半隐半现的发带。
刚好被长昀捉住,他慢悠悠地说:“殿下,发带是用来送给心上人的,你这会要是想收回去,可就晚了。”
神羲没忍住笑:“那我的心上人要是恼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