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顾秋月进来,把孩子递给婆婆,脸上带着不安,“那篱笆墙太矮了,有等于没有,要不……跟后勤说说,砌成土墙吧?高点,厚实点,也安全。”最后几个字又轻又低。
王秀兰抱着孙子,点头附和:“是该砌高点,俩孩子眼瞅着会爬会跑了,矮篱笆挡不住,万一跑到外头去,也让人担心不是。”
“好!”谢时屿毫不犹豫起身,“我这就去。”
后勤处的院子里堆着些破损桌椅和杂物,谢时屿刚向负责的干事说明完砌墙的来意,正等着签字批复,就听见旁边库房门口两个帮忙整理的小兵一边搬东西,一边小声嘀咕。
“……就隔壁新搬来那吴嫂子,前些天不是有个亲戚来探亲,帮她收拾屋子吗?那小伙子,说是她表弟,瞧着挺勤快,就是眼神有点飘。” 小兵甲压低声音。
小兵乙接话:“对对,是有这么个人,我记得他,前天吧,我瞧见他在这附近转悠,还问我借纸笔来着。
说是帮他表姐看看新分的房子格局,记下哪儿要添点啥家具……神神叨叨的,问东问西,还老往档案室那边瞄……”
探亲的军属?表弟? 谢时屿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脑中瞬间划过那张精确得可怕的家属院地图,一个探亲的军属,关心新分房子的格局需要借纸笔在后勤档案室附近转悠、打听?这行为本身就透着极大的不合理和刺探的意味。
所有线索如同电光火石般瞬间串联,赵老四手上那张图,很可能就出自这个所谓的“表弟”之手,他心头警铃疯狂大作,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他面上不动声色,仿佛只是专注地看着批条,迅速签好字递还给干事:“麻烦尽快安排,家里孩子小,安全第一。” 语气如常。
“放心吧谢副团,下午就派人过去拆篱笆动工。”干事爽快应下。
谢时屿点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后勤处,脚下生风,目标直指团长办公室:“报告!”
程团见是他微微惊讶,“你怎么不在家呆着?不是说你媳妇昨天才受到惊吓?”
“报告团长,有新情况!”谢时屿严肃脸,“ 新搬来的陆营长家来了位表弟,这事您知道吗?”
“知道啊,陆红军跟我报备过,说是那是他家属的表弟,听说他在家属院申请到房子,特地赶过来帮他表姐帮家的,怎么了?”程团不解地问,谢时屿这小子现在不是应该全副精力都在自家媳妇和儿女身上,咋还关心起邻居家的事情来了。
“报告团长,我怀疑此人就是绘制家属院布局图并泄露给赵老四的人。”谢时屿语出惊人地道。
程团拧眉,“不能吧,老谢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要是我媳妇遇到这种事,我也看谁都像坏人,可咱们不能光凭自己的臆测,也要拿出事实证据来。
而且这个陆红军的表舅弟看着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村里人,你不能这么怀疑他。”
“我是有根据的怀疑,”说着谢时屿把刚才在后勤处门口听到的对话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程团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片刻后,他招来自己的勤务兵:“找个人盯紧陆营长家属的表弟王力,另外,再致电到他老家查查他的背景。”
“是!”勤务兵敬礼出去。
程团才看向谢时屿,“老谢啊,你放心,我们这就查,一定查个明明白白,你回去照顾好你家属就行了,她可是咱们军区的大宝贝!”
“是!”谢时屿还需要出去和王队通一下气,就没要团长办公室久留。
只是他还没出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程团接起电话,叫住谢时屿,“老谢,找你的。”
“谢谢!”谢时屿道谢后,只对着听筒“喂”了一声,就听那头传来顾秋寒淬冰般的声音:“时屿,那图案是‘黑蛛印’。赵老四当年卖命的跨境‘黑蛛帮’死契标记,沾上就是不死不休,他可能在勾连境外余孽,铁了心要拉所有人下地狱。
月月和孩子太危险,我报告了首长,我爸妈已经被保护起来,我在路上了,最快明晚到。”
第65章砌墙
电话听筒里顾秋寒淬冰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膜上震动,“黑蛛印”、“不死不休”、“拉所有人下地狱”……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冰棱,狠狠扎进谢时屿的心底。
他缓缓放下听筒,那沉重的“咔哒”声在骤然寂静的黎明微光里格外刺耳。
程团从外面进来看到他这幅表情,顺嘴问了句:“怎么了?”
顾秋寒把刚才电话里顾秋寒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不是他的私事,那个赵老四可是个随时会危害到公共安全的通辑犯。
程团听了脸色也是一沉,“你放心,我会让警卫连加强巡逻,军人家属的定全不容有失。”
“谢谢团长!”谢时屿行了个军礼。
“行了,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家属。”陈团不在意地摆摆手,“回去吧。”
当谢时屿一进家门,他的小女儿正好醒了,正挥动小手跟妈妈玩闹,旁边的哥哥倒是还睡得沉。
听到他进来,顾秋月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无声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惊惶和无声的询问,那依赖的目光,让谢时屿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大哥来电话了,”他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稳健,几步走到妻子身边,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微凉的手,也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图案叫‘黑蛛印’,是境外一个很凶残的帮派用的死契标记,赵老四在勾连他们,这事……很麻烦。”
他省略了“不死不休”和“拉所有人下地狱”的骇人字眼,但眉宇间凝重的阴影已说明了一切。“爸妈那边安全了,大哥说他最快明晚就能到。”
顾秋月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下意识地将脸颊贴上怀中女儿温软的襁褓,仿佛那是唯一的热源,襁褓里的小丫头浑然不觉风雨,咂咂小嘴,又沉沉睡去,这安恬与周遭无形的杀机形成令人心悸的对比。
“别怕,”谢时屿的声音沉下去,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有我在,院墙今天就能砌起来,家里我会守着,你和小妈还有大宝小宝,都别出院子,就在屋里。”他的目光扫过窗棂,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薄薄的晨曦,刺破外面潜藏的魑魅魍魉。
后勤处的效率出乎意料的高。早饭刚过,几个穿着军绿工装的战士就拉着板车,运来了土砖,“哐当”几声卸在了谢家小院门口,拆旧篱笆的“咔嚓”声很快响起,惊飞了墙头几只早起的麻雀。
这动静像块磁石,立刻吸来了周围几户邻居,隔壁的吴翠也在其中,她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肘部打着补丁的蓝布衫,倚在自家门框上,手里抓着一把南瓜子,“咔嚓咔嚓”嗑得响亮,一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骨碌碌地扫视着谢家院子里的动静、忙碌的战士、堆成小山的建材。
张嫂子几人早就知道顾秋月想把围墙围起来,倒也没什么意外,甚至陈嫂子道:“这样也好,省得那个吴翠天天盯着你们家的东西,要不然我回头也叫老李把我们家的墙围一下,省得那人天天盯着我买的东西。”那人指的自然是吴翠。
她虽然没来多久,可一半的嫂子婶子都领教过她的厚脸皮,属于你家做啥好的,她就忘买啥,然后拿着个碗上门借,刚开始还有人见她是新来的,就借了,可后来她的得寸近尺让大家都远离了她。
正在此时,屋里的众人就听见一道拖长了的调子,“哎哟喂!”
屋里几人都觉得脑门疼,就听吴翠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叹,“谢副团家就是不一样,说砌墙就砌墙,这速度快的!啧啧,瞧瞧这砖,得花不老少钱吧?公家给报账不?”那语气里的羡慕嫉妒,浓得几乎能滴下酸水来。
张嫂子摇头,“听听这口气有多酸,一天到晚就知道说酸话,怎么没变成柠檬精。”
屋里众人听了都笑了,陈嫂子逗着小床里的双胞胎,“你搭理她做什么,小心一会儿又缠上你。”
几人一直坐到快中午了才纷纷回家去做饭。
顾秋月把小床挪到窗边,和坐在那儿做针线的婆婆叨家常,谢时屿不让她出去,同样也不让自己的母亲出去,她们婆媳就坐在窗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