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顾秋月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哭腔和后怕的声音,像一把冰锥狠狠捅进他耳膜:“时屿……我、我刚从医院出来,被人跟……跟踪了……现在在派出所……”
“什么?!” 谢时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被怒火点燃,轰然冲上头顶。
他猛地站起,动作之大带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巨响,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突,捏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几乎要将那硬塑料捏碎。
巨大的愤怒和恐惧瞬间吞噬了初为人父的所有喜悦,只剩下狂暴的戾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对着话筒,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嘶哑,裹挟着骇人的风暴:“哪个派出所?!等着我,马上到!”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狂暴的飓风,撞开办公室门冲了出去,留下身后一片惊愕的目光和嗡嗡作响的话筒忙音。
当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冲进派出所时,顾秋月正裹着一件民警递过来的旧外套,坐在长椅上,小口喝着热水,脸色依旧苍白,但看到他的瞬间,眼中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涌上委屈和后怕的湿意。
谢时屿几个箭步冲过去,猛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双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月月!月月!你吓死我了,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同志,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出去,但嫌疑人很警觉,已经跑了,但我们的人在路上栓到一块手帕,上面有大量乙醇。” 之前询问顾秋月的那个民警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看,手里拿着一张根据顾秋月描述初步绘制的速写画像,“初步判断是有预谋的跟踪,目标明确。顾同志,” 他转向顾秋月,语气严肃,“你再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没有跟谁有过比较深的冲突?”
顾秋月从谢时屿怀里抬起头,秀气的眉头紧锁,眼神里全是茫然和肯定:“没有,警察同志,我平时就在军家属院,刚生完孩子,昨天才出月子,接触的人很少,不可能得罪谁。”
“这就奇怪了……” 民警摩挲着下巴,盯着那张画像,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号人……看着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档案?” 他陷入思索,无意识地低声嘀咕着,“姓什么来着?顾?不对啊……” 他摇摇头,似乎否定了自己的联想。
但这句无心的低语,却像一道刺眼的闪电,猛地劈进顾秋月的脑海,姓顾?她浑身一僵,一个几乎被她遗忘在角落的名字,带着不祥的寒意倏然浮现大哥顾秋寒。
去年大哥回家探亲,酒酣耳热时似乎提过一嘴,好像得罪过一个姓赵的狠角色,当时还拍着桌子骂骂咧咧,说对方算个什么东西……难道……?
顾秋月猛地看向谢时屿,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谢时屿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土的眼神慑住了。
谢时屿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背,示意她别怕,然后,他缓缓地、极其坚定地将顾秋月扶到椅子上坐好。
再转身面对民警时,他脸上的所有柔情和恐惧都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肃杀。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寒刃,目光锐利地钉在民警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压抑到极致的滔天怒火:
“同志,” 他开口,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我爱人是名军属,现在刚生完孩子,还在恢复期,就遭遇这种明目张胆的跟踪、威胁,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人活在随时可能遭遇危险的阴影里。
我以军人的身份,也以一名丈夫、父亲的身份,正式申请参与此案的后续调查和抓捕工作,我熟悉我爱人的情况,更熟悉她可能关联的社会关系,请务必让我协助。”
第62章冲我来的
空气凝固了数秒。
面容刚毅的王队长,感受到眼前这位年轻军官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那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自己,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和守护至亲的疯狂,王队长甚至能从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捕捉到一丝不惜毁灭一切的决绝。
他经验丰富,深知军属安全无小事,更明白谢时屿作为家属和军人双重身份所能提供的独特价值。
王队长眼神一肃,眉峰如刀般压下,迅速权衡利弊后,沉声开口:“谢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和立场,好!我代表所里,同意你作为‘特别协查人员’参与初期信息整合与分析。”
他话语一顿,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行动指挥和抓捕,必须由我们公安主导,纪律必须遵守!这是红线!
另外,你是现役军人,你的行动必须通过你们领导的批准。”
“没问题!”谢时屿斩钉截铁,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立即借用派出所的电话机向师长打了申请,电话线那头,师长听闻顾秋月师部的大宝贝,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遭遇A级通缉犯的威胁,瞬间勃然大怒,当下毫不犹豫地就批准谢时屿的请求,
“保护军属,就是保护我们的军心士气!放手去做,部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师长斩钉截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谢时屿先护送顾秋月回家,离开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抚慰,更有“一切交给我”的沉甸甸的承诺,顾秋月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信任的弧度,微微点了点头。
回到派出所,谢时屿就被请进了案情分析室。
小小的分析室内气氛凝重,墙上挂着的辖区地图、散乱堆叠的卷宗、空气中弥漫的烟味和纸张陈旧的气息,都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紧迫。
谢时屿黑沉着脸,看着刚才公安根据顾秋月画出来的人物草图,一边清晰、冷静地复述顾秋月遭遇的每一个细节:灰蓝工装、深蓝鸭舌帽、阴鸷如毒刃的眼神,以及那扭曲如蜈蚣的虎口疤痕,每一个特征都像尖针,狠狠刺在谢时屿的心上,又被他强行转化为冰冷的线索。
谢时屿拧眉看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纸面上摩挲着那道疤痕图案,道:“王队,关键线索在这里。”
他的手指点着画纸上的人脸,抬头,目光如炬,“我爱人刚才听到你提到‘姓顾’,她立刻想到了她的亲大哥,顾秋寒,也是位现役军人,去年年底他来这里探亲时提过一嘴,他与一个赵姓亡命之徒结有死仇,此人的特征就是右边虎口,就有一道蜈蚣状的旧疤。”
王队长眼神瞬间锐利如刀:“赵?赵老四?!”他猛地转身,在身后堆积如山的协查通报档案中飞快翻找,纸张哗啦作响,气氛绷紧到了极点。
几秒钟后,他抽出一份边缘磨损的卷宗,啪地拍在桌上。
一张模糊的黑白通缉令照片被放大。照片上的男人眼神凶狠,帽檐压得很低,但当他手指点向照片中人物握枪姿势露出的右手虎口时一道扭曲、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与顾秋月所绘几乎分毫不差!卷宗抬头清晰地标注着:“赵XX(绰号:赵老四),A级通缉犯!”
“是他,错不了!”王队长一拳砸在桌上,脸色铁青,“这份通缉令,两年前发下来的,但这人一直没在在本地出没过,我们也没太在意,没想到这次竟敢如此目标明确地针对军属,性质极其恶劣。”
谢时屿的心沉了下去,怒火却在冰层下燃烧得更旺。
“王队,情况升级,我需立刻回部队汇报,申请军地联合行动!”谢时屿语速飞快,“此人极度危险,针对的是现役军人家属,部队有责任和义务协助地方,彻底扫清这个毒瘤及其残余势力!我申请作为部队协调人!”
“同意!事不宜迟!”王队长果断点头。
谢时屿像一阵旋风冲出派出所,军用吉普咆哮着撕开夜色,直奔部队。他直接闯入直属领导的办公室,言简意赅,字字千钧:“报告!我爱人顾秋月,军属,刚出月子,今日遭 A级通缉犯‘赵老四’有预谋跟踪,虽目的未明,但军属安危无小事,请求部队与地方公安建立联合行动机制。”
部队领导听完汇报,神色凝重如铁,军人在前线流血流汗,他们家属安全不容侵犯,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拍板:“批准!成立临时联络小组,谢时屿任部队协调人,全力支持,务必确保军属安全,将凶徒绳之以法。”
拿到尚方宝剑,谢时屿马不停蹄,立刻通过最高保密等级的线路接通了顾秋寒所在驻地。
电话接通,背景是训练场隐约的号子声。
“喂?哪位?”顾秋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
“大哥,是我,谢时屿。”谢时屿的声音异常低沉,“月月今天下午从军医院回家路上,被人跟踪了,幸亏月月机灵,往派出所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几秒后,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紧接着是拳头狠狠砸在金属桌面上的巨大闷响,“谢时屿,”顾秋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暴怒,“你他娘的要是保护不好我妹妹,就跟我说一声,我马上把她们娘仨接到我这里来,老子亲自守着。”
“顾秋寒,你还好意思说我,月月说跟踪她的男人右手虎口上有道狰狞的疤痕,经过我们这里公安的画像,这人很可能是A级通辑犯赵老四。”谢时屿的声间一点也不比顾秋寒的低,针锋相对,却也带着同样的焦灼与愤怒,“现在我已经申请我们这边部队与地方公安联合行动。”
在谢时屿说出赵老四三个字的时候,顾秋寒已经哑火了,“你等着,我跟我领导申请一下,也去帮你们,这王八蛋是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