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粉能捕捉影像和气味,任何凶杀现场,必定留下痕迹。现在竟然出了两桩命案,都成例外。东宫外头惨死的舞姬,只留下影像,没有捕捉到凶手的气味。现在地堡出事,不单气味没有,影像也没有,成了无头悬案。
要么凶手是鬼,无影无形。要么那人未雨绸缪,抢在驱魔司反应过来之前清理了现场。另外一位毒师听了片刻,上前禀报杨玉文,开口道:“门口的石针被触发过,凶手不是鬼。”
杨玉文看着他,道:“石针呢?”
毒师道:“应该在凶手的身体里。上头抹了剧毒,不出三日,他必死无疑。”
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凶手杀了人,带走了毒师的石针,命不久矣。
杨玉文却没有表现出高兴的脸色。
大家的心情依然分外沉重。
在杨虎臣的带领下,驱魔司威震四海。在场所有捉妖师都聆听过他的教诲。没人想看到,这样一位镇国安民的枭雄人物,竟如此不清不白地死去。他是个英雄,应该死在捉妖的路上,而不是暗无天日的地堡。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你,”杨玉文想了半晌,这事没那么简单,他伸手点了某个人,“过来。”
那是驱魔司负责淬炼法器的主事,提炼蝶粉,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那人诚惶诚恐迎上前,道:“属下在。”
杨玉文道:“说说看,为什么蝶粉失效了。”
主事赶忙道:“没有失效。昨天试过,都是管用的。”
杨玉文道:“那为什么地堡的信息没有捕捉到?”
主事冷汗岑岑,硬着头皮道:“信息是一次性的,如果有人提前吸走空气里所有的气味,那么我们二次提取,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杨玉文道:“你想说,凶手不仅偷了玉玺,还偷了蝶粉。”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这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凶手能悄无声息潜入皇宫,盗走玉玺,还能摸进驱魔司的库房,拿到蝶粉。地堡都是他来去自如的地方。这么说来,此人身法神鬼莫测,乃是绝顶高手,接近成神,他干脆直接造反算了,还杀杨虎臣干什么?
“库房有人把守,且存货数量对得上,没有失窃,”主事生怕引火烧身,忙解释道:“只要能抓住蝶族,都能淬炼蝶粉,不单是我们库房里有。”
蝶族,说到这,杨玉文思绪被打通。他好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想起昨天赵志雄汇报的一件事。好像跟蝶族有关,当时没注意听。
“赵志雄,你昨天说蝶妖怎么了?再说一遍。”
“一群蝶妖叛逃长安,从大阵西南方向溜出去,飞到漓江。我已命人将他们消灭。”
“都死了吗?”杨玉文话音带着寒意。
“逃出去的都死了,”赵志雄道:“城里不知还有没有。”
“查,”杨
玉文下命令:“派人去查。”
“属下这就去。”
“掘地三尺,把他们全部找出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是!”赵志雄领命前去。
杨玉文环视在场众人,又看了看满地残渣,他打了个响指。残渣燃起腾腾火光,剧烈燃烧,火焰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杨玉文背着手离开,无视满地跪倒的下属,撂下一句话,道:“如你们所愿,杨家又可以发丧了。”
第87章 朱楼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蝶楼一片狼藉,碎瓦片烂房顶,栋梁坍塌,池塘水枯,满园草木都被连根拔起。驱魔司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掘地三尺。
雪千山耗费十年心血建造起来的蝶楼,就在他们闯入后毁于一旦,变成废墟。
换阵那日,蝶妖们集体出逃,被颈环截杀。蝶楼早已空空如也,谁也没想到蝶妖竟还有同党残留。他们留在城里的幸存者得知同伴死讯,选择复仇,潜入地堡,杀死杨虎臣。从逻辑上来看,这个推测出来的前因后果说得通。
只是杨玉文从未想过,这群卑贱的蝶奴竟然能成为自己的杀父仇人。
驱魔司豢养蝶妖,提炼喋粉,养蝎子,提取毒液……供货不计其数,要满足大量捉妖师的装备需求,他们的采买数量庞大。
自杨玉文接手驱魔司以来,大多数供货都外包了出去,仅保留一个对接人。他裁撤冗余机构,缩减开支,得罪了一大堆利益相关人。倒不是杨玉文同情妖精,而是他看见那堆报账的罗里吧嗦就烦。干脆全裁了不要。杨玉文厌恶妖精,但对他们身上的可利用部分还是很喜欢的。
蝴蝶无用,蝶粉有用,
杨玉文对蝶楼名气有所耳闻,当初办过向云台和秦牧争抢蝶奴的案子。这家店能在长安开得风生水起,必有独特之处。驱魔司好几次严查,都没查出雪千山背后的靠山。这个人不简单,他凭空出现,肯定藏着保护伞。
杨玉文要把这把伞撕开来看看,到底谁在跟驱魔司作对。
“启禀大人,搜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栋楼。”
“那楼有问题?”杨玉文亲自带队,搜查蝶楼。
“那栋楼有法力护体,属下想问大人是要抓活口,还是直接强攻?”
“楼里有人?”杨玉文听明白了赵志雄的言外之意。
“有一个,”赵志雄斟酌道:“应该是蝶楼老板,雪千山。”
人全部跑光了,只剩最后一个,等着被瓮中捉鳖吗?
杨玉文遥望着不远处的木质朱楼,顶楼纱幔飘飘。有一道身影端坐其中。琴音响起,清晰的调子随风传来,弹的是《小重山》。曲调哀婉,如泣如诉,恍若仙外之音。如此流畅凝练,至少有十年功底。琴技可与长安最好的琴师一较高下。杨玉文不懂琴道,此人被驱魔司包围,竟然还能安坐弹琴,心性非同凡响。
杨玉文倒要见识下这位大名鼎鼎的雪老板。
好大的胆子,敢杀杨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