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飘飘踢开骨头架子,打开门,大步走出去。夜风清凉,向府里黑灯瞎火。她不认识路,胡乱拐了一个弯,听到两个小厮躲在墙根下偷笑,说“公子艳福不浅”。穿过月门,七拐八绕走了好几个院子。
她又听到窗下有人砸东西,骂道“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个小狐狸精,说好今晚来我这的”。影子从窗户纸上一晃而过,把那人吓了一跳。“谁在外面。”
江落不知不觉走到假山池子边。
水中月影半圆,草里传来男女喘息声。
人影交缠,眼神迷离的女子躺在草里,红色肚兜晃呀晃。江落蹲在石头上观察了一会,判断这是交/配。脑子里大致形成了一个印象。人原来是这样的。
那女子猝不及防与江落对上视线,惊慌失措,伸手去推男子的肩膀。“有人来了!”
男子扭头往后看,“哪有人,你看错了吧。”
江落跳下假山,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兴趣。
那画面看起来毫无观赏性。
来人间走一遭,发现人与动物没什么不同。吃饭、繁衍、盖房子。对,据她观察,人的房子比动物大很多。一只大狗熊只需要一个山洞就能过冬。人却要盖那么多那么大的房子。江落迷失在向云台的房子里,再次进入漫无目的的状态。
这里像座迷宫,曲折盘旋,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仰头望着月亮,忽然有些想傅溶。
傅溶是认识路的,什么路都认识。他有个罗盘能分辨方位。哪怕深山老林也能走出来。
傅溶到底去哪了?
……
第8章 无地自容“因为你骗了我!”
傅溶大清早被太后召进了宫。
太后想念外孙,留他在宫里住了一晚。加上赐宴,拜见陛下和各宫娘娘,足足耽误一天一夜。他带着几车赏赐回到楚王府。觉得那些应酬真挺烦人,还是楚王府清净。这几车赏赐简直是靠他卖笑卖乖挣来的,来之不易。
傅溶特意交代陈叔,“都是宫里人赏的,拿去给舅舅过目。舅舅喜欢的,全部留下。”
陈叔一面清点入库,一面道:“殿下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我给小侯爷收着。”
傅溶也清楚柳章的性子。他总想着把舅舅变得更有人味一点,道:“我看有几个花瓶不错,可以摆在卧房。舅舅的卧房太干净了,又不做和尚,布置得四大皆空,跟要出家一样。碧色跟他的竹林很登对。摆在那看,也很赏心悦目。”
傅小侯爷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陈叔笑道:“小侯爷对殿下有这份心,殿下这些年的苦心也算没白费。”
傅溶道:“那是,我将来要给舅舅养老送终的。”
陈叔道:“这话千万别在侯爷面前说。”
傅溶道:“我管他呢。”
“侯爷毕竟是您的生父。”
“他又没管过我。”傅溶最不乐意提他爹。
他环顾四周,没找到江落的踪影,“江落呢?有一串珊瑚珠很漂亮,让她戴上我看看。”
提及江落,陈叔陷入了沉默。
傅溶见陈叔脸色不对,还以为江落闯了什么祸,忙道:“她怎么了?”
纸包不住火,陈叔只得道:“殿下让她走了。”
傅溶没听明白:“走去哪?”
陈叔道:“这个倒不是很清楚。”
“她惹舅舅不高兴了?”
傅溶还以为江落在家等他呢。
结果他带着赏赐回来,江落倒不见了。傅溶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他追问再三,从陈叔这儿问不出名堂,便去找柳章。舅舅明明答应过,留下江落。为什么出尔反尔,把人赶走?江落好歹是他带回来的人。他答应过要一直保护她的。
“舅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傅溶来得急,连行礼也忘了,“江落做错什么,你说她就好,为什么二话不说把人赶走。她又没什么法力,谁也打不过,万一被坏人抓去怎么办?长安鱼龙混杂,一不小心她就死了。她这么小,从没害过人,你为什么容不下她?”
进来就是这么一箩筐话,问到了柳章脸上。
柳章正在画符纸,调丹砂。他端着一碗鲜红的液体。傅溶没有敲门,直接冲到他面前。那碗丹砂险些撒了。柳章淡淡扫了他一眼,“你在跟谁说话。”
傅溶一愣,意识到自己失礼,放低了语气,“舅舅。”
柳章好整以暇放下丹砂。
选了一支笔,开始画符,笔走蛇龙。画符如练剑,自带杀气。
傅溶见他专注画符不理自己,只好解释道:“江落虽然是妖,但真的没害过人。”
柳章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没害过人?”
“她灵台纯白,一点杂色也无,说明没沾过血,没杀过人。”
“没杀过人,”柳章道:“不代表没害过人。”
“舅舅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妖族地位极高,享有供奉。灵台干净,是不用动手杀人,自有旁人替她杀。”
“可她根本没有妖丹,法术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