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纲眼疾手快,迅速捞住,展开掌心一看,是一朵早已干枯的小花,连原本的颜色都难以辨认了。
“这是什么?”齐纲费解。
景选拨弄了一下坏掉的机关锁,将目光放到齐纲掌心的干花上,蓦地瞳孔收缩,一把将花抢在手中。
齐纲更费解了。
就在这时,外面下人禀报:“谨王殿下,白夜到了。”
是景选传他来回话的。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害圣上发了好大的火,也害景选心中不宁,总得给个交待。
景选迅速收敛了眼神的变化,面上的表情始终未露出异样,仿若无事地将那朵不起眼的干花收入袖中,连同没有递出去的南阳玉项链一起藏好,平静地道:“带他进来。”
厅门那头,逆光里,一个身形颀长的人影大步跨进门槛。
景选没由来地心头微紧,这种感觉很莫名,仿佛瞧着那身影下意识觉察到危机一般。可他与白夜仅在宁阳长公主的邬园遥遥见过一次,按理说不应该。
失神间,白夜已来到近前是个面容清俊又冷冽的年轻人,英武里夹着一股文质彬彬的气度,果然不是凡人。
这白夜目不斜视,自然而然地拱手道:“钟慧公主府卫队统领白夜,参见谨王殿下。”
按大延礼制,以白夜的品级,初次正式见面理应单膝下跪行礼才对。
不过景选知道,白夜的身份不只是一个校尉,他还有一个身份是秦镜司的秦镜使,这群人平素直属大延皇帝领导,这次是延帝将其拨给景选使用,自然与普通的校尉不同。
景选没有在意这点礼节上的轻慢,免了他的礼,叫他抬起头来,好仔细认认此人的脸。
景迟泰然直视向景选。
有徐晏的易容丹,就算是在庶长兄景选的面前,景迟也不担心自己会在容貌上暴露。不仅是容貌,他做“白夜”已经十分熟练,知道该如何隐藏自己身为太子的诸多细微习惯。
更何况,在公主府侍卫统领这个假身份之外,还有一个更假的身份“秦镜使”替他遮掩。就算旁人觉察到他有任何可疑之处,只要想到他是神秘的秦镜使,便不会多想了。
人们最多只知白大统领是秦镜使,可秦镜使白夜又是谁,不会再有人深究了。
主座上的谨王不苟言笑地打量着易容后的景迟,果然完全没有认出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嫡出弟弟。
那张陌生的脸清濯干净,眼神锐利如刀,深不见底。就如那日在邬园时展露的身手,一样的深不可测。
“白夜,你如今可是京城上流中的名人了。”谨王勾了勾唇角,赞许道,“邬园一战成名,只可惜后面没再出席过公开场合,让大家眼馋了许久。”
景迟垂着眼皮,宠辱不惊:“谨王殿下过誉了。”
景选又勾了勾唇,薄而平直的唇微弯成冰凉的弧度,话锋一转,仿佛戏谑地道:“可是白夜你好大的架子,队伍启程,整个名单上只有你一人未到,圣上为此动了气,卫队的布防也只能临时调整。”
他站起身,身上贵气逼人的紫袍泛出一层层温润的光泽。
“白夜,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答复。”
满厅仆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人人皆知,谨王为人端肃,不苟言笑,但人前极少动怒,像这般低声质问已是压着火气。
就见这位公主府的白大统领面色如常,不见半分惶恐之色,回道:“末将在盘州任职时的仇家追过来,将末将诱至郊外绊住,这才错过了启程仪典,末将甘愿受罚。末将脱险后,一路快马加鞭追上队伍,所幸来得巧,正好救下嘉琬公主。”
景选冷哼一声,简直要被此人气笑了,讥讽道:“这么说,本王还要赏你救驾之功了?”
景迟一本正经:“分内之事,末将不敢居功。”
一向绷着脸的景选果真被他气笑了,冷冷横了景迟一眼,“回来就好,日后好好做事,记着自己的‘使命’。”
他把“使命”二字咬得很重,目光里几乎含着杀意。
至于白夜迟到入队的理由,秦镜使向来行事隐秘,又直接奉皇命办差,若是问了他在盘州的种种,传到延帝耳中倒会惹他老人家不喜。景选不打算追究。
景迟终于抬起眼皮看向景选,不咸不淡地反问:“末将必定谨记‘使命’,只是,谨王殿下对小姨妹,忍心吗?”
在场还有旁人,景迟没有点透。
景选逼近一步,似乎想要看进景迟眼中,“你的事本王不问,本王的事,你也不必打听。”
他顿了顿,又道:“倒是你,听闻嘉琬待你不错,我们大延秦镜使不会怜香惜玉吧?”
“谨王殿下说笑了。”
“那便最好,退下吧。”
眼看着那个白夜离开正厅,景选不悦地抬手,齐纲立刻上前两步来到主子身边。
景选重重哼了一声,“父皇怎么派了这么个难用的人来?”
齐纲道:“此人瞧着俊俏干净,内里却深不可测,古里古怪,恐怕不易掌控。”
“你盯着他些,每日将他的去向报给本王。本王不需要彻底掌控他,他不过是把刀而已,刀只要能‘杀人’,便足够了。”
景迟走出正厅,往后面绕去,忽的瞥见墙边衣角一闪而过,是侍卫服色。
景迟正待要追,脚步突然一顿,顺着身旁一棵树干向上望去。
枝叶间隐约可见黑色人影。
好大的胆子。
景迟眸色一转,不再去追那偷听的侍卫,若无其事地沿侧路出了府,顺便甩掉了身后跟踪的谨王心腹。
来到一隐蔽处,黑衣人现了身,折膝拜倒:“老奴拜见小主人,我等伪装劫匪已全数脱身,请小主人放心!”
景迟抬手虚扶了一把,将人请起,“没事就好。这几年,白家受委屈了,但是,良叔,你不该擅闯刺史府,谨王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黑衣男人几乎落下热泪,“是老奴鲁莽了,可是,小主人又何尝不是为了血债冒险出宫,乔装跟在谨王身侧,枕戈待旦。自先皇后仙逝,我们白家静默蛰伏了这么多年,如今能为小主人效力,为太子殿下效力,是白家的荣幸。家主大人很想拜见小主人,不知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