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沈清沉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各位稍安勿躁,今个儿把大伙聚在这是为了交代人皮灯笼的凶手的。”

听到她查出凶手了,众人的议论声便更是聒噪。沈清沉扫视底下所有人的神情,有的惊讶,有的诧异,有的探着脑袋感到好奇,唯独卫芸的神色,十分淡然。

她似乎并不好奇凶手是谁,只淡淡地抿着嘴看沈清沉。

“卫师傅,你就不好奇谁是凶手吗?”沈清沉嬉笑地盯着卫芸,其他人听她的话自然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卫芸。

或许是感觉身边的视线灼热,她开始变得慌张,“那有甚么可好奇的,有那功夫倒不如多做两盏灯。”众人虽觉着她的话不多可信,却也点点头附和,看向站在长桌上的沈清沉。

沈清沉抬眉,嘴角勾勒着半弧,颔首道:“诚然,卫师傅说的也在理。可大伙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卫师傅一样坦然,除非……”

众人好像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哗然一片,紧接着又朝着卫芸指指点点,“除非你本身就是凶手!”听取底下的阵阵哇声,沈清沉也悠悠然看着她。

一向任人蹂躏的卫芸,嘴里的声音愈来愈细,细到连路过的蚊子都未必能听得清,“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可有证据?这样的话是可以随意乱说的吗?”

底下也不知是谁,看着她即将哭出泪眼来,心生怜悯,“是啊,她连路过的蚂蚁也不舍得踩,怎么会杀人呢?”

是啊,她那样柔弱的人,又怎么会杀人呢?

她依旧笑意盎然,垂眸看着卫芸那副装模作样的姿态,“对呀,可是我什么时候说卫师傅杀人了呢?”

她只不过是让众人将目光转移到卫芸的身上,好让她无处遁形,无法通风报信。

实则做人皮灯笼的另有其人才对。

李崎押着一个男人从店铺走出,沈清沉淡定自若地朝李崎的方向望去。那男人身形壮硕,手却出乎意料地细腻,是不可多得的做灯人才。让他做出人皮灯笼,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众人以为死的是他。

与沈清沉估计的无异,他为了让众人以为被剥了皮做成灯笼的是自己,定不会随意地离开自己的宅邸。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众人只知那二掌柜四处游历经商,不知归来时,只要让旁人以为死的是他,官兵便不会再搜查唐宅。毕竟官兵所认定的凶手,可能正往别处逃窜呢。

只要他拖延的时间够久,这幢案子便会因捉捕不到凶手而告终。届时他便能金蝉脱壳,杀了自己的弟弟,神不知鬼也不觉。

沈清沉并非一开始便知道那个与卫芸私会的男人是大掌柜,可倘若与她有私的是二掌柜的话,做灯笼的便只能是她。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可那二掌柜鲜少归家,常年在外,卫芸却是唐家灯的长工,到底对不上。莫说两人几乎不可能有过交流,哪怕有过私,异地许久只靠书信联系也定会磨灭掉两人的感情,至少感情不至于好到共同犯案。再说倘若两人有过书信来往,写书信到底会惹人耳目,不可能没有他人知晓。卫芸虽未必有共犯的行为,可至少也窝藏了罪犯,知情不报。

“唐满,你为何残忍杀害自己的胞弟?”沈清沉对待嫌犯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板着一张脸对他冷言冷语。

“我呸!甚么胞弟,我呸!”哪怕被李崎死死按住了双手拗在身后,唐满依旧反复地啐着口水,满嘴脏话,“跟他做兄弟,当真造孽。”他从不认为那个小他十余岁的男人是自己的亲生弟弟,若非自己的父亲早死,也轮不到那孽种上位。他原以为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传承父亲的灯笼手艺,便能得盛名。可谁知母亲从来只乐意带弟弟游历,教他经商,完完全全把他当作接班人培养。那他又算甚么?那他那为了做灯笼刺破又重生的皮算甚么?他为了学做灯笼手指起的那些茧又算得上甚么?这唐家灯原就是父亲与母亲携手共建的,父亲死后她便续了弦,生了那孽种,自此从未看他一眼,这公平吗?

沈清沉听着他嘴里怨念,身上似有千万吨黑泥将他淹没,却依旧默然。她理解他的愤懑,可她不认同他的为人处事,“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为唐家灯做了那样多,难道那些与县令的肮脏勾当也是为了唐家灯好吗?难道压榨工人的份钱也是为了唐家灯好吗?没有她们,你屁都不是。”

“没有我,她们能有那样多的工钱?”他看上去并不满意沈清沉对他的评价。

“没有你,她们在别处也一样能谋生,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沈清沉从长桌上一跃而下,缓缓走到唐满的面前,“这世上不是没了谁就不能转的。”

哪怕是贵如皇帝,都有可能会被架空,哪有没谁不能活的道理。

第53章 油缸藏尸案(一)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获得寿命50天】

看着状态栏上赫然写着70天,沈清沉喜滋滋的。只是有一点她不懂,她此前并没有过获得五十天寿命的先例, 也不知为何这桩案子这般的阔绰。

【系统提示:宿主已解锁文书复制功能】

【提醒:复制文书并不会让原有的文书消失,不可达到隔空取物的效果】

沈清沉听着他打补丁依旧有些疑惑,但这确实提醒她一件事:复制文书并不代表着把文书拿走了, 只不过是世界上多了一份, 倘若原有的文书依旧在那儿, 将来或许要被质疑自己手上文书的真假。

但这并不打紧。

沈清沉既然决定了要登基, 这份文书便只是日后作沈池润的犯罪证据使用,到时候剑在脖颈,孰真孰假又如何?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她略微有些体会出所谓“胜者为王, 败者为寇”的意味了。

历史上也向来如此, 被班师推翻的王朝不会再有人替他们打抱不平,不会再有文书记载他们帝王的感受

这是自然,毕竟尸体不会说话。

此后留在岁月长河中的便只有胜利者的语句,话事权从来都只在胜利者手里。与其担惊受怕地苟活, 害怕史官记录的沈池润眼里的自己丑陋不堪,不如学一回卧薪尝胆, 日后一举称帝, 反倒让他声名狼藉。

她并非一时兴起便想要称帝的, 她并不了解自己是否适合做一个好皇帝, 是否能当一个好领袖, 可她了解她的“好皇弟”。在他的眼里, 底层的百姓从来都只是他的垫脚石, 他的血包。若说原主的特点是骄横, 那他便是暴戾。利用搜刮民脂民膏来壮大自己的势力, 通过利益收受来扩大自己的核心利益群,这是他最惯用的手段。说来也奇怪,他并不是一个缺钱的主儿,可他对金钱却几近于疯魔般的痴迷。他从来都六亲不认

只认钱。

不重视百姓的皇帝,只会让百姓民不聊生,官逼民反,起义军愈来愈多。

她的确不知自己能否做好一个皇帝,更不知自己能否成功谋逆,可她知道,做皇帝她绝对比沈池润在行。莫说她原来就有现代的知识作补充,可以史为鉴,就算没有了这些,她在民间的口碑也比他好得多。否则就不会连村口的孩提都知道他不孝弑母才得来这皇位。

这次打断沈清沉思绪的不是别的,而是李崎一个猛地勒马,险些让她摔出舆外。“谁啊这般不长眼!”陈孝霖的怒骂声依旧从前头传来,李崎与她下了马车,却见一男子受伤躺倒在马前。他的伤势算不上太重,血却也浸透了他的衣袖,看上去是手肘的位置伤的最深。但这伤口并非马踹,早在马蹄到达之前李崎便看着了他,并且狠狠地勒动了缰绳。毕竟马匹以这样的高速从他身上踏过去,无论有无气息,都会一并变作尸体。

陈孝霖掀开了他的衣袖,原想帮助他一把,可她看着发溃的伤口依旧犯了难。从来大伙受伤都是张之儒负责包扎的,从未有过机会让她来包扎,她又怎么会呢?她从袖中取下帕子,在他上臂捆严实了,陈孝霖只依稀记得那张仵作是这么做的。看着眼前人痛苦万分的神情,她变把心一横,一拍膝盖起身,跳上马车掀开了门头的帘,“殿下……”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沈清沉自也抬眸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公子伤得挺重的,您看……”她虽支支吾吾半晌,沈清沉也懂得她言外之意,点点头道:“让他上来吧。”

舆内虽不算狭窄,可到底有四人在里头坐着,便也只能两两挤一挤,让他独自坐在另一头。看着陈孝霖扶着他上马车,将他安放在对面,自己却坐到了虞鸢的身旁,忍不住发出嬉笑。

“怎么了殿下?”陈孝霖不解。

“没什么。”她是笑陈孝霖虽有一副热心肠,也聪明,知道让他上马车载他一程。可当那男子虚弱地瘫在对面,她却依旧选择了远离,坐在了自己更为熟悉的虞鸢身边。这是人的共性,在陌生人面前总会选择靠近自己熟悉的人,而非陌生人。就像她虽然眼神盯着那男人看,身子却依旧朝着沈清沉的方向倾斜,也是因为她更信赖与愿意和她说话,而非对面的那男人。

只不过是一次观察,却实在有趣。这样的观察沈清沉曾做过很多次,没想到如今竟在古代用上了。

离得最近的小县城,名叫固城。三面环山,固城就坐落在山下,景色实在别致。若不是沈清沉如今有天命在身,倒也想在此做条快乐咸鱼了。李崎将马车在驿站停靠,便将缰绳捆好,进了驿站要些粮草。陈孝霖则是搀扶着那位男子去药号,紧紧蹙着眉,“公子可还能支撑得住?要不要我背你?”她看着他发白的嘴唇,涣散的眼神,当真怕他倒在了半路。她替他包扎时见过他的手臂,瘦骨嶙峋的,想必不会有多重,她倒也能背得起。

看着陈孝霖认真思索,那男子忍俊不禁,连忙摆摆手,“倒也不必劳烦姑娘,在下可以的。”他原想开口问些什么,伤口却依旧疼得厉害,便只好抿着嘴作罢。

“这样就好啦,记得沐浴的时候伤口莫要沾水,不吃发物。”陈孝霖看着大夫帮他包扎利索,嘴里叨叨。这些话她并不知道为何,但这都是她的母亲教她的。她打小就爱玩,爬树摔伤那都是家常便饭,每次母亲都会这样念叨她,她便也学着母亲念叨。至于发物是什么,她当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