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惜地看向太子妃:“你把你的第一次给了我,我的第一次自然也会留给你。掌珠,我谁也不要,只要你。一辈子都只要你。”
这番话似曾相识,听得她心惊胆战。转头看太皇太后,果然见她老人家沉了脸,表情冷肃。
先帝是怎么病的,又怎么没的,苏麻喇姑心知肚明。
这根刺一直扎在太皇太后心里,并没有随着先帝的薨逝消失。
后来太皇太后找到太子问话,虽然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却没见到与之相符的行动。
太皇太后又找太子妃,让她劝太子按规矩来。太子妃顺从地去了,与太子在毓庆宫说了半天话,回复太皇太后说太子答应了。
几日之后,送去的宫女被太子临幸,皆大欢喜。
奈何太皇太后不信,又赏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宫女给太子,结果收获了一小滩鸽子血。
望着几可乱真的元帕,太皇太后闭了闭眼,吩咐她:“你把那几家适龄的姑娘再捋一捋,写个单子拿来我看。”
“太皇太后,定下来的事,还能反悔不成?”她小心翼翼地问。
石家姑娘被内定为太子妃,消息几年前就放出去了,眼看这姑娘都要及笄了,太皇太后不会想换人吧。
若当真换了人,让石家的脸往哪儿搁。
就算石家能拉下这个脸,大姑娘曾经被内定为太子妃,住在宫里九年,与太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恐怕很难再嫁出去。
这辈子就算完了。
先爱上的是太子,愚弄您老人家的也是太子,与石家大姑娘不相干的话,苏麻喇姑只能在心里想想,哪里敢问出口。
还没问出口,已然被太皇太后一个眼刀劈过来:“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不知有多少年没听见太皇太后如此疾言厉色地对她说话了,苏麻喇姑赶紧应是,去整理名单。
名单呈上去,太皇太后拖着病体约见了好几家女眷,虽然没有明说,也透露出一些意思来。
若非病势忽然加重,力有不逮,如今的太子妃是谁都不一定呢。
即便太子妃足够聪慧,用一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通过了太皇太后的考验,太皇太后还是不放心,临死前拉着她的手,让她密切关注太子和太子妃,一旦发现不对,务必提醒皇上。
“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可我这心里呀,总是不踏实。”太皇太后躺在病榻上回忆从前,越发不安,“不是我心狠,万一掌珠也像董鄂氏那样是个没福气的,保成可怎么办呐!”
“他比皇上更像先帝,有抱负有能力,偏偏是个痴情的种子。”太皇太后病逝那一日,都在考虑要不要跟皇上说,换掉石家大姑娘。
奈何老天爷不给时间,还没想好,人就去了。
说来也奇怪,太皇太后病逝之后,太子好像换了一个人,对石家大姑娘似乎不那么在意了。
石家大姑娘出宫那一日,他甚至都没露面。
之后六七年两人之间全然断了联系,石家大姑娘安心在家中守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子则先后纳了四个格格,独宠李氏。
与李氏生下一儿两女三个孩子,甚至在婚前有了庶长子。
除了李氏,被送进慎刑司的林氏也曾被临幸。
先帝独宠董鄂妃是真,可先帝也没忘了给皇家开枝散叶,在位十八年,育有十四个子女。
太子随了先帝又如何,该尽的本分半点没落下。
太皇太后的顾虑,在苏麻喇姑看来,不过是病中多思。
可太皇太后让她在病榻前发了毒誓,苏麻喇姑自然不敢懈怠,人在慈宁宫后罩房修行,眼睛却一直盯着毓庆宫的动静。
看着太子大婚,看着太子妃将大哥儿养在身边,拉拢李氏围剿其他妾室。人还没搬过去,已经把撷芳殿牢牢抓在手中。
然后腾出手,借太后的势,搅弄后宫风云,让看似报团取暖的四妃各自显露心机,彼此争斗,从中取利。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些都是太皇太后当年在盛京玩过的老套路。
苏麻喇姑再熟悉不过。
太子妃是太皇太后手把手教出来的,熟练掌握一些宫斗的老套路并不稀奇。可她居然在婚后劝动太子去修河堤,远离皇权中心,用“远香近臭”的道理,弥补了皇上和太子之间的裂痕,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这个千古难题,太皇太后在世时都没能解决,不然也不会亲手除掉如日中天的摄政王,为先帝腾地方了。
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一座山头容不下两只猛虎,就是这个道理。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再加上一个洪武皇帝,都没能凑出一个顺利继位的太子。”
太皇太后派她去摄政王身边的时候,眼中含泪,叹息着说:“更何况是意气风发的皇上,与春秋正盛的皇父摄政王呢!”
在两虎相争之前,太皇太后果断选择了自己的儿子,独自背负起忘恩负义的名声,把自己关在慈宁宫自苦。
若不是先帝去得早,皇上当时年纪太小,太皇太后压根儿不会走出慈宁宫,出现在朝臣们面前。
不管是君臣还是叔侄,抑或是儿子和情人,豁出去的话,尚且容易取舍,可亲生父子之间的难题,真是无解。
若太子妃能解开这道困扰了
太皇太后半辈子的难题,也是太皇太后生前最放心不下的难题,苏麻喇姑觉得即便太子妃被独宠,真到了当年董鄂氏的程度,也是可以容忍的。
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她见到太皇太后也有说辞了。
“皇上那边我来解释,也不拘什么吉日,你等我的消息好了。”与石静统一了思想,苏麻喇姑又提要求,“我在北房住惯了,不想住厢房,你干脆在后罩房收拾出两间屋子来。”
“那怎么行?”石静摇头,“后罩房住的全是宫女嬷嬷,临着后身的夹巷又吵,您清净惯了怎么能住在那里。”
苏麻喇姑看她一眼:“办完你想办的事,还了人情我就走,你还想把我留在毓庆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