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你要不要还,要怎么还,那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我不管,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
秦母手术很成功,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因为老人家基础差,骨头断了,肋骨也断了两根,其次就是身上有些地方擦伤了,消毒休养就可以。
但有一点,老太太以后可能都干不了重活了,就连走路也会受影响,毕竟年纪大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恢复起来很慢。
转入普通病房之后,江笙也过来了,护士给老太太打上点滴,嘱咐家属注意看护。
老太太刚才是醒着的,这会又睡着了。
他们住的是双人病房,另一张病床是空着的。
秦风经过一夜的思索,脑子慢慢清醒下,“虽然你跟你姐都说了,不用谢,但我还是想说一声谢谢。”
江笙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叹了口气,把椅子往窗户边挪了挪,“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我姐,都是很风光的那种有钱人,不光有钱,还有地位,所以从你的角度,觉得仰望我们,是一件丢脸的事?”
“我没那么想过,就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秦风不是大男子主义,他是就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欠江笙的。
“唉!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江笙换了个坐姿,眼睛盯着窗外泛黄的枫叶,“前些年,不是闹了一场运动吗?打土豪,分田地,好多知识份子被五花大绑,关牛棚,搞批斗,那是城里发生的事,乡下就是斗地主了,我爹就是我们村里的地主,我是地主的女儿,我还记得那天好冷,应该是冬天吧!一群人冲进我家,把我爹娘从家里拖出去,真的是拖,我娘鞋都掉了,两只脚后跟被磨的全是血,我一路哭着跑着,跟在后面,可是刚出家门,就有人把我推倒了,脑袋磕在门槛上,划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你瞧,现在还有印子呢!我从天上掉到地下。”
“家被抄了,被搬空了,他们把我撵到牛棚里住,后来又让我滚去猪圈,让我负责养猪,说我们家是吃人血馒头的魔鬼,我要赎罪,我要忏悔,你知道那会我多大吗?七岁还是八岁,忘了。”
“我每天要干最累最脏的活,他们也不给我吃饱饭,猪圈里很臭,尤其是到了夏天,蚊子多到……多到什么程度呢,你应该想像得到,我瘦的像人干,营养不良,头发枯黄,村里人都不喜欢我,村里的孩子都欺负我,还有……还有……”
她说不下去了,垂下头,好像要把自己缩进一个壳里。
秦风惊愕中略带心疼的表情,说明了一切,看着她半天都缓不过神,“我们村,以前也有被批斗的人,我知道,我看见了……”有被活活打死的,还有被糟蹋死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光鲜明媚的姑娘,还有着那样的遭遇。
秦风咽下喉咙的哽咽,“你别怕,那些事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对不起,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第491章 这么大阵仗
嘴上不知道怎么说,但心里还隐隐能感觉到心疼,麻麻的,酸酸的,一丝一丝的抽痛。
江笙调整好情绪,再抬头时,眼睛里的泪花已经不见了,“其实我姐以前过的也很苦,只是最近几年,日子才好过,我只是想告诉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事情,也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所以你不用自卑,至于,至于你还有亲娘,我跟姐姐都没有双亲了,唉!这样一比较,你心里是不是好一点?”
秦风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我没这么想过。”
江笙勉强挤出一个笑,“我姐说过,人的际遇是很奇妙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说不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心气,有没有这个本事,我还告诉你,郑小六,就那天穿花衬衫的,他以前就跟你一样,光着脚在村里上蹿下跳,跟个野猴子一样,也是常年吃不饱,穿不上一件好衣服,他还说,就因为小时候饿狠了,个子没长起来,吃了大亏。”
秦风听的出了神,“那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你也可以!”
“我……我不知道。”
“那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是想打工还是自己做生意?我姐说了,单靠种地,你根本负担不起你母亲的医药费,还有你家欠的债,看不到出路的。”
秦风深深呼出一口气,“我打算等我娘出院以后,进城打工,有个亲戚在城里干瓦匠活,搬砖也可以,再不然,我就去下矿井,听说那个来钱也快。”
“下矿井很危险的,而且听我姐说,容易得病,如果为了挣钱,把下半生的健康都搭上, 不值得。”
秦风:“这个事以后再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昨晚出来的急,我啥都没带,想回去一趟,你放心,我很快就回。”
“你去吧,反正我上午也没啥事,不用着急。”
秦风看着她明媚的小脸,忽然觉得心里也没那么苦了,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他是小跑着回家的,路上搭了个拖拉机,速度快了些。
赶回家时,堂屋门还开着,跟他走之前一模一样。
隔壁冯大娘一直盯着他这边,见他回来了,连忙跑过来八卦,“秦风啊!你娘去哪了?大早上的,见你家院门开着,我进来一瞅,却不见人,该不会又病了吧?”
秦风没理她,径直跑进屋翻找。
冯大娘伸头看了看,没进去,就在外面说话,“你娘是在镇上的卫生所吗?啥病啊?要不要紧?你要是手上钱不够,我这儿有,可以借你一点,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虽然你们娘俩昨天做的事不地道,可我们也不是那小气的人,不会同你们计较。”
秦风潦草的捡了几件衣裳,把家里藏着的钱,全都拿出来了,然后铁青着一张脸冲出来,“冯婶子,我家还有两只鸡,你要吗?要就卖给你,不要的话,我拿去集上卖了。”
冯家堂屋门紧邻着排水沟,而水沟的另一边就是村子中心的路。
这时,有扛着农具的人村民经过,听见秦风的话,意识到娘俩出了事,这时,村长也正好经过,碍于面子,也把挑着的扁担搁下了。
“你家就两只鸡,咋就要卖了呢?”村长问。
秦风这时也不想替谁遮掩了,“我不卖,再留着喂黄鼠狼吗?”
村长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快,但脸上还不好说什么。
冯大娘扭头看了看他家鸡笼里那两只老鸡,养了两年了,个头很大,一公一母,老公鸡毛色油亮,小娃们最喜欢它威风凛凛的大尾巴。
“那你打算多少钱卖给我?”
“十块钱一只,两只二十块,你拿走。”
秦风刚一说完,冯大娘就嚷嚷开了,“这也太贵了,老公鸡我家里有,只能杀了吃肉,又不能抱窝,这样吧,两只鸡,我给你十五块,成不?”
村长这时说了,“国庆他娘,就二十,多出来的五块,算我的,你先替我垫上,回头我再给你。”
“行行!那可说好了,我回家拿钱。”冯大娘乐呵呵的跑回家。
秦风没有拒绝,本来就是他儿子带头吃了自己家的鸡,他能不知道吗?再说了,他也没多钱。
村长看着他,迟疑着问:“你娘在哪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