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退一万步讲，张算就算不那么听话，今天来找茬，也不应当这么疯。

他必定要顾忌，暂时不能让王庆山那边，无法收拾。

可他当着自己和吴秋生，完全是豁出去了，对自己也是真的下死手。

真杀人，王庆山可保了不住他，他不会不知道。

而且，他这次还是背着王庆山……图什么呢，就因为知道陈老在这，为出口气，故意牵怒陈老，泄愤给自己看？

可这值得他这么玩命吗……

桥边。

王庆山额头带着细密的冷汗，因顾野让人带去的“一句话”，此时匆匆赶到了桥边。

入目，他只看得到顾野，那如山冷峻的背影。

地上死狗一样的张算，脖子上挂着麻绳，躺在桥面呻吟不已的陈老，以及湿漉漉一身的吴秋生。

都像是透明。

那“句话”的厉害，不断在他心里衡量，直到此刻也不停歇。

王庆山脸上的褶子，折叠出前所未有的深度。

“大队长。”吴秋生见人喊了一声，一面意外，王庆山怎么来了？一面心里却惊讶，王庆山这副脸色。

他在青山大队这好几年了，王庆山一直都是，泰山崩顶不变色的高深姿态。

眼前这拉脸垮眉，忧心，还是头一回见。

吴秋生忍不住纳罕，这顾家男人干什么了，怎么就让王庆山弄出这副样子来了。

王庆山权衡的心底，像是认了一个栽一般，叹了口气，才迟迟看向张算。

“顾家的，有事说事，你先把张算弄醒。”

此时的口气，也没了人前端着的大队长威严。

顾野闻声未动，置之不理。

王庆山背着手，沉着气，不紧不慢问吴秋生道：“秋生，这怎么回事？”

吴秋生一五一十一交代。

王庆山的脸越听越黑。

此后，久久沉默。

顾野便在这沉默里，走向了张算。

发配鱼塘，挑粪，克扣工分，这些他都可以不较真。

但下工回家，得知顾母差点出事。赶来桥边，又看到了沈昭月，淹得煞白的小脸。

这已经动及顾家人的性命……

这是他的底线。

他不允许有第二次。

张算搭在地上的左手摊开这，顾野踩上五根手指狠碾。

张算便在手指钻心的疼痛，和细微嘎吱的骨裂声里，闷哼着醒过来。

腿根里余下的五分疼，一块儿冲击着他全身的痛觉神经。

他在痛苦哀嚎里，看清了顾野能弄死他的冷峻的脸色。

“顾、野！！”张算一字一字，把仇恨从疼哑的嗓子里，剥离出来。

吴秋生在一边看得牙根发酸，顾家这小两口，认真起来，一个赛一个狠。

他偷瞄王庆山灰青的脸色。

青山大队，这回是真踢到铁板了。

顾野松开脚，终于看向王庆山。

“王大队长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我只在乎两件事，第一，他推倒了我妈。第二，他试图淹死我妻子。”

听到王庆山在，张算痛不欲生的脑子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大队长！我没错！是他顾家亲近坏分子！我去落实情况，我还抓了当场！是我把臭老九揪了出来！”

张算此时仍无耻“义正言辞”。

王庆山慢迈着步子，走到张算面前。

"你干没干，给句痛快话。你们不对付，队上都是看着的。这事你就该先跟我说，不该你去干的，你逞什么意气。"

顾野听到王庆山还在给张算，往私人恩怨下遮掩，冷眸深下。

“王大队长，张算是你的人，你想好了。”

张算听出口气，他生怕王庆山不管自己，狼狈地撑起半边身子，眼泪鼻涕地揪着王庆山的裤腿。

“大队长！你不能不管我！我也是为了我们青山大队的荣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