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斩。”齐珩亦没有弯弯绕绕,兀自说出了心中所想。
“哦?”齐勋瞄见他枕边露出一角的红色,走上前去握在手中端详,还不等齐珩回话,笑道,“你几时也开始求神拜佛了?”
齐珩玉白的脸颊上微微一赧:“不是自己求的。”
齐勋一挑眉,不置可否。又将平安符又重新塞回他枕头下面,回到软榻边:“那说说,为何你认为当斩?”
“四叔想要放,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利用他们找到剩余的逆贼,但皇爷爷您与石海交手过,理当知晓他的秉性,若是放了这两人就能带我们找到石海,您不会将他们在天牢中关押好几日还不决断。”齐珩笃定道,“所以,就算放了,他们也不会再回去了,反而是纵虎归山,不如斩杀,以儆效尤。”
明亮的烛火下,齐珩徐徐陈述其他见解,齐勋圣心大悦,末了用力捏了捏他的肩头:“好好学习治国之道,将来辅佐你父亲!”
在他心中,齐珩与齐峥,一文一武,便是他为太子栽培的左膀右臂,为大梁百年基业竖起的屏障。
想到父亲日渐虚弱的身子,齐珩心中担忧,但他坚定地对齐勋点头:“以武夺天下,最终――还是要以文治天下。”
“夜深了,早些睡。”齐勋起身准备离去,却在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回头,“对了,我记得你与陆太傅之子交好,这两日邀他入宫来玩。”
听这意思,皇爷爷是只准备约陆寒江一人来,不知何故?
“正好、矜言这几日也在。”齐勋微微一笑,解了他的困惑。
【200珠+】第15章情难酌
尽管同在春和殿,但齐珩一直等到未时才见着季矜言。
她来时,内侍已将毛巾、热水与药包备好,告退前叮嘱道:“长孙殿下的伤处不能移动,而那膏药又黏稠,需劳烦小郡主先用热毛巾湿敷,再以竹篾细细刮去后,方可重新上药。”
倒不是什么繁琐困难的活儿,只是耗费的时间久一些,且考验人的耐心。季矜言素来细致,她也不赶时间做什么,于是便搬了张凳子坐在床尾处,低着头一点点地刮去那层黑色的膏药。
两人均是默然,齐珩见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真把自己当个伺候的宫女,心头无端聚起一团沉闷的水气,好似黄梅天墙壁返潮,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
“轻点儿!”他故意想找个茬吓唬吓唬她,语气突然暴躁起来,季矜言果然手一抖,不慎将竹篾掉在了地上。
“可是弄疼你了?”她顾不得去捡竹篾,赶紧仰起脸来问他,可齐珩双眼紧闭,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季矜言也有些着急了,张口对着他裸露着半截的小腿吹了吹。
这口热气吹得齐珩浑身一颤,他倏然间睁开眼,脸色愈发难看,一把扯过旁边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厉声道:“季矜言,你究竟想做什么?”
方才只觉得小腹一紧,而后竟不受控制地勃起了,青天白日的,那欲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在她无辜的目光注视下越发膨大硬挺。好在有了遮蔽物,双腿之间的凸起处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殿下恕罪,我、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季矜言也是委屈,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压根不敢用力,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疼了齐珩。
但刚刚,她确实也分心了,想到今日正是齐峥约着要带吴都然出去玩的日子……
得不到齐珩任何回应,她不禁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硬生生那团软肉咬出了一道齿痕,齐珩瞧见了,心里更是闷得慌。
那晚他都是小心翼翼地舔吻着,她怎么敢这么咬!
“算了,你走吧,我自己来!”看着她的嘴唇又让他想起那一晚的香浓旖旎的深吻,齐珩心里更是躁郁。
本来他也没那么娇气,只不过想看看,她是如何侍药的。现在反倒好,一伤未平一伤又起,身下已经硬得发痛,一时半会儿应该消不了火,需得赶紧将她支走才是。
半晌不见她动弹,齐珩的耐心已经不多,正欲再开口催她走,却看见季矜言就这么站在床尾,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他的心里头好像有一块塌陷了,像春暖时骤然消融的寒冰,又像潮汛时奔腾而来的洪水。
齐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竭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嗓音正常一些:“我又没说你?哭什么?”
她摇头,始终轻声啜泣着,眼泪越积越多,只能拿手背去擦,齐珩实在看不过去,取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擦擦吧,昨儿皇爷爷才夸你是个女儒生,这会儿像什么样子。”
听着他的管教,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再下去就要失态了,季矜言不得不接他的帕子,声音嗡嗡的,也失去了往日里的甜脆:“太难了,我、我做不到。”
对齐峥的感情像是一枚种子,埋在心里许多年,现在要让她亲手铲去,真的太难了。
然而齐珩还当她是在说上药这件事,耐着性子温声安慰道:“你既不是太医也不是内侍,做不好也无妨。”顿了一顿,他又轻声叹道,“罢了,明日不用你过来了,我和四叔说,让他带你出去玩玩。”
“我不要!”季矜言脱口而出,迎上齐珩诧异的目光,又唯恐自己心事曝露,扭过脸去,随口扯了个理由:“你是因为保护我才弄伤的,你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走。”
看着齐峥与吴都然相处甚欢,倒还不如和齐珩待在一处,季矜言近乎自虐地决定着:“这是我的事,别让他来!”
齐珩如意算盘落了空,嘴角抽了一抽,但看她态度坚决,也只得无奈地应了句:“随你。”
皇爷爷的话不得不听,今日一早就已经给陆家写了帖子,约陆寒江明日过来,若要让他与季矜言见不上面,看来推脱给四叔这个法子,是行不通了。
第16章步步错
太傅陆修老来得子,视若珍宝,当年曾几次提出辞官回家就为了专心教养儿子,圣上惜他人品才学拔萃,想继续留陆修任教,特允了他儿子在宫中读书。只是陆寒江得父亲悉心栽培,又在宫中耳濡目染,却在学业上并天分,与他同岁的人已经科考中第,他至今还是闲在家中,没个正经事儿做。
偏偏一众皇子皇孙里,陆寒江与齐珩最为要好。
就是因为与齐珩自小相熟,所以陆寒江在见到季矜言时,不免多看了几眼,他一心只好奇,能令冷情寡欲的那位记挂在心上,却还要欲盖弥彰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却不知被圣上看在眼里,大手一挥,匆匆结束了午膳,将两个年轻人赶去御花园烹茶赏雪,想让他们多多相处。
曲径通幽,两人走进了花园深处。
将茶台布置好之后,伺候的太监宫女便都退到了远处,两个人都是聪慧的,如何不明白这是圣上刻意安排,只是陆寒江先前受了齐珩关照,而季矜言对他压根没那个心思,因此倒都不觉得尴尬。
“小郡主――”陆寒江见她目光凝滞在某处,伸手挥了挥,主动找话题:“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季矜言指着陆寒江坐的位置,回道:“只是想起幼时,长孙殿下也时常坐在这个地方。”
她还记得这里,小时候齐峥会带她来这里玩,齐珩永远握着书卷在亭中端坐,等她喂完鱼满手腥腻,晒得满脸通红跑到他身边,想看看什么书这么好看,却遭到拒绝。
齐珩一脸嫌弃的模样,曾经让幼时的自己很是受伤,以至于后来见他,总有些发怵。
两人原本都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但季矜言开了这个头后,陆寒江竟发现齐珩成了他们的共同话题。
陆寒江说起从前学堂趣事,季矜言如何也不能想象,端方自持的齐珩竟然也有如此顽劣的一面,而当她掩口轻笑着问“他果真如此”之后,陆寒江更是滔滔不绝,不知不觉,快过了一个时辰。
“未时快到了,我得回去给长孙殿下换药。”季矜言起身,“陆公子要与我一同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