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来一块干净的布,将药泥小心地包裹起来,形成一个简易的药包。

做完这一切,她抓着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药包,疯了一般冲下山,直奔李军医的家。

“砰砰砰!”

她把门拍得震天响。

李军医开门的瞬间,被眼前的顾清欢狠狠震了一下。

他见惯了生死,一眼就看出,顾清欢脸上那不是普通的焦急,那是在末日里与死神抢人头时才会有的、燃尽一切的决绝!

他甚至没问那布包里是什么鬼东西,光凭她身上这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他就知道,这玩意儿,能救命!

“慌什么!”

李军医一把夺过药包,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声如洪钟。

“天塌不下来!”

“你信叔,叔就是拼了这张老脸,今天也给你把事办了!”

他转身就往屋里走,拿起桌上的军线电话,动作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喂?接总务处!我是李振国!……老张!我问你,今天有没有去3营那边的车?……有?太好了!什么时候出发?……半小时后?来不及了!你听我说,现在,立刻,马上!让他过来我这一趟!有紧急的救命物资要送过去!人命关天!这是命令!”

李军医挂断电话,转头对顾清欢说:“清欢,你放心。车,五分钟内就到。我让他亲自交到陆骁手上!”

一场与死神赛跑的千里大救援,就此展开。

而电话那头,军营的兽医站里,老兽医正呆呆地看着那条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生命体征奇迹般稳定下来的军犬,又看了看旁边还在机械地执行着“嫂子”命令的陆骁。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来建立的医学观,在这一刻,被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用一通电话,彻底击碎了。

第52章 谁敢动它!我妻子说这药能救命!

陆骁如同一尊被血色浸染的雕塑,死死盯着手术台上几乎再无生命迹象的战友。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妻子挂断电话前那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那是他沉沦绝望深海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老兽医王建国一会儿看看生命体征监测仪器上那条几乎被拉成水平线的波纹,一会儿又焦躁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离奇的状况。那几种山里挖来的败酱草、车前子,竟能硬生生压制住破坏血液的烈性蛇毒?这简直是把他毕生所学的现代医学知识,按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吱嘎!”

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噪音,猛地划破了营地的寂静。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通讯兵,以一种连滚带爬的姿势冲了进来。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方块,像是在护着自己这条命,声音因为剧烈奔跑而嘶哑破音,带着哭腔:

“营长!陆营长!李……李军医让我送来的……紧急……救命物资!”

通讯兵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冲到陆骁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将那个还带着人体余温的包裹,用尽全身力气,郑重地递了过去。

刹那间,兽医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聚焦在了那个毫不起眼的油纸包上。

陆骁的手在发抖,他接了过来。他一层层地剥开被油渍浸透的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拆解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当最后一层油纸被揭开,一团深褐色、泛着奇异墨绿光泽的药泥,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草木清香混杂着泥土的芬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味道并不浓烈,却像是有生命一般,蛮横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竟让这满屋子浓重的血腥和绝望,都硬生生淡了几分。

就是这个!清欢说的“主药”!

陆骁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亮,他抓起那团药泥,转身就朝疾风走去。

“站住!”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老兽医王建国一步跨出,像一堵无法撼动的铁墙,死死拦在了陆骁面前。他指着陆骁手里的药泥,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控制不住地抽搐。

“陆骁!你是不是彻底昏了头了!你要拿这东西干什么!”

“给疾风用药!”陆骁的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斩钉截铁。

“用药?!”王建国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荒唐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陆骁的脸上,“用这个?这是什么东西?一团来历不明的烂泥巴!哪个山沟里挖出来的?成分是什么?经过检验了吗?有没有毒性反应?你问过谁了!”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手术台上的疾风,声音里带着泣血般的悲愤:“它已经器官衰竭了!你现在把这玩意儿给它灌下去,万一……我是说万一,它当场就没了!这个责任,谁来负!你负得起吗!”

这时,军犬队的队长张远也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按住陆骁的肩膀,脸上写满了为难与沉痛。

“陆营长,老王的话糙理不糙。我敬重你,也心疼疾风,我跟它处的时间不比你短,也把它当亲兄弟。但疾风不光是你的战友,它更是部队的财产,是档案上清清楚楚记着一等功的功勋犬!”张远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能拿它的命开玩笑,更不能违反部队的医疗规定!陆骁,它的死因报告,将来是要存档的,你让我怎么写?‘服用家属自制的不明药泥后,抢救无效死亡’?你这不是在救它,你这是在毁了它一辈子的荣誉!”

“是啊营长……”旁边一个一直跟着疾风训练的小战士也红着眼圈,声音哽咽,“嫂子是好心……可这毕竟是土方子……连王军医都说没办法了,就……就让疾风安安静静地走吧,求您了,别再折腾它了……”

“对啊,陆营长,这不合规矩……”

质疑、劝阻、规定、荣誉、战友的哀求……

所有的声音,像一座座无形的大山从四面八方轰然压来,瞬间就要将陆骁彻底压垮。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座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岛。一边,是电话里妻子那冷静自信的声音,是手里这团散发着勃勃生机的药泥。另一边,是整个团队的专业质疑,是部队冰冷如铁的规章制度。

他想嘶吼,想告诉他们,就是他口中那个“只会点土方子”的妻子,刚刚隔着几百里,用一通电话就把疾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这些话说出来,谁会信?

他们只会觉得,他陆骁,已经因为悲伤,彻底疯了。

“陆骁,你冷静一点。”王建国看他一言不发,浑身僵硬,以为他被说动了,语气里透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他转身,最后一次戴上冰冷的听诊器,俯身在疾风的胸口听了数秒。

几秒钟后,他缓缓直起身,摘下听诊器,脸上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消失殆尽。他看着陆骁,又扫了一眼周围所有满怀期待的战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沉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心跳已经低于每分钟三十次,呼吸……几乎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