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拿起文件,指尖甚至能感觉到那印泥的凹凸感,她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一百亩……我没看错吧?”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陆骁刚脱下作训服,军绿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露出结实的锁骨。他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嗯,一百亩。”陆骁从她手里抽过文件,仔细地折好,放回牛皮纸袋,“李军医亲自去跟周团长和政委谈的,报告打得很高明,‘军属药材培育试验田’,支援后勤建设,没人会反对。”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顾清欢凝视着他,忽然开口:“陆骁,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陆骁正在给她倒水的手停了一下,抬眼看她:“奇怪什么?”

“奇怪我一个乡下来的女人,突然说要种菜,现在又要搞什么药圃。”顾清欢追问,“你不觉得,这事儿反常吗?”

陆骁将搪瓷缸子递到她手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他坐回炕沿边,身形挺拔如松。

“我娶你时,村里人说你娇气,干不了活。”他看着她,陈述着事实,“可你一个人带着安安和宁宁,从老家过来,把这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们还说你胆小怕事。”

“可你敢一个人上山挖参,敢跟张桂花当面对峙,还敢跟李军医谈条件。”

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轻轻碰了碰睡梦中宁宁的小脸蛋,小家伙砸了咂嘴,翻了个身。

“所以,”陆骁收回手,目光落在顾清欢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现在你说要开个药圃,我只知道,你想做的事,总能做成。你只管去做,需要什么,告诉我。”

顾清欢端着温热的水杯,听完他的话,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陆营长,”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狡黠,“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劳动力,帮我开荒。”

陆骁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随时待命。”

有了官方批文,顾清欢的“试验田”计划进行得名正言顺,也快得惊人。

第二天,陆骁正好轮休,他二话不说,直接从后勤处借来了全套的开荒工具。

后山那片划拨下来的地,是一大片向阳的缓坡,离泉眼不远,但此刻杂草丛生,乱石遍布。

“别人看这是荒地,我看这可是块宝地!”顾清欢蹲下身,捻起一点黑褐色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土质肥沃,朝向也好,离泉水又近,种药材再好不过了!”

陆骁没多说,直接脱了上衣,赤着膀子,抡起镐头。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贲张,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沉闷的风声,坚硬的土块和碎石被一下下翻起。

这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家属院的围观。

“天爷,那不是陆营长吗?他这是在干嘛?开荒?”

“可不是!他媳妇儿顾清欢就在边上指指点点的,他倒好,真就埋头干活!”

“这顾清欢什么来头啊?能让陆营长这么个冷面阎王给她当牛做马?”

议论声中,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格外刺耳。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清欢同志啊!”张桂花抱着胳膊,扭着腰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这是要干嘛呀?占着部队的地,自己开小灶啊?这可是公家的地,你说占就占,经过领导同意了吗?”

她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顾清欢停下用石灰画线的动作,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张嫂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我占公家的地?”

“不是你占是谁占?这后山的地,哪个不是部队的?你一个家属,凭什么在这里刨坑?”张桂花越说越来劲,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顾清欢不怒反笑,她转身从挂在树杈上的布包里,慢条斯理地拿出那个牛皮纸袋,抽出那份文件,在张桂花面前一抖。

“张嫂子,麻烦你看清楚。”

白纸黑字,顶头那行“关于建立家属区药材培育试验田的批复”的大字,清晰无比。下面更是写明了划拨土地一百亩,负责人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顾清欢”三个字。

而最下面那枚鲜红的、带着五角星的印章,更是让张桂花的脸色瞬间煞白。

“部、部队的批复?”她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完整了。

“没错。”顾清欢收回文件,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是部队领导为了支援后勤建设,提高家属健康保障,特批的‘试验田’。我,顾清欢,是这片试验田的负责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张桂花那张青白交加的脸。

“张嫂子以后可要记住了,别动不动就给人扣‘占公家便宜’的帽子。我这是在为部队做贡献,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扰乱部队后勤建设计划,那后果……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张桂花被这话噎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再也待不下去,抱着头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闹剧收场,陆骁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在张桂花跑远后,把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搬开时,发出的“咚”一声巨响,吓得不少人一哆嗦。

他走到顾清欢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水壶,仰头灌了几口,声音里带着汗水蒸腾的热气:“不累。”

几天后,药圃初具雏形。陆骁用砍来的树枝和藤条,在周围扎起了一圈结实的篱笆。

趁着一个陆骁外出训练的下午,顾清欢锁好家门,闪身进入了灵兽园。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株灵植人参完整地挖出,又挑选了各类灵植种子,这才来到药圃。

她将人参郑重地种在药圃的核心位置,又将种子分门别类地播撒下去,最后用稀释了上百倍的灵泉水仔细浇灌。

当最后一勺灵泉水渗入泥土。一个清脆的机械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中响起: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