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心满意足去睡午觉的孙子,李军医一个人走进了厨房。
他还剩下几颗青菜,和另外一根白萝卜。他拿起一颗青菜,放到鼻尖下仔细地闻了闻,那股清新的草木香,纯粹干净,不含一丝杂质。
他又拿起那根萝卜,入手微沉,质感温润。
“咔嚓”一声,他竟直接掰下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嘎嘣一声,清脆无比。一股磅礴的清甜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没有寻常生萝卜的辛辣,只有一股沁人心脾、直冲天灵盖的甘甜。这口感,这味道……
这不科学!这不医学!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响起顾清欢临走前,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
“孙婶,这菜是我们家自己种的,用后山引来的泉水浇的,没啥特别,就是吃着特别开胃……”
后山的泉水……
李军医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问题,就出在那水上!
他行医多年,对各种药材的性味了如指掌,以他的专业知识判断,这菜和萝卜,就是最普通的蔬菜,顶多是品质好了无数倍。
可为什么,会有如此立竿见影的开胃神效?
他站起身,在厨房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从震惊到疑惑,最终化为了一片混杂着敬畏的凝重。
不行!
这件事,他必须亲自去弄个清楚!
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走出厨房,对着正在收拾碗筷的妻子沉声说道:“你准备些家里最好的麦乳精和几尺布票,等会儿跟我走一趟!”
孙婶一愣:“去哪儿啊?”
李军医的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西屋的方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去陆营长家!我要亲自问问,他们家那后山的泉水,到底在哪儿!”
第44章 军医登门,价值的证明
第二天,李军医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他没有声张,只是一个人,在午后太阳最好的时候,迈着沉稳的步子,径直朝着陆骁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下,整个军区大院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炸弹。
“快看!那不是李军医吗?”
“他往哪儿去?怎么看着是往陆营长家走?”
“天呐,李军医可是咱们大院的活菩萨,平时请都请不动,今天怎么亲自上门了?”
正在自家门口摘豆角的张桂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死死地盯着李军医那身板笔挺的背影,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在顾清欢家门口停下,抬手敲了敲门。
张桂花手里的豆角被捏得汁水直流,心里的嫉妒和怨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顾清欢那个贱人占了!先是陆骁,现在连李军医都对她另眼相看!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张桂花恨得牙痒痒,悄悄地挪到墙根,竖起耳朵,想听听里面到底是什么动静。
屋里,顾清欢正在给两个孩子削苹果,听到敲门声,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窗外树梢上的一只麻雀,梳理了一下羽毛。她心中了然,有些意外,但又不完全意外。
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李军医,她也着实愣了一下。
“李叔?您怎么来了?快请进!”顾清欢赶紧让开身子,热情地把人请了进来。
安安和宁宁两个小家伙正坐在炕上玩翻花绳,看到有客人来,都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宁宁今天似乎有些犯懒,小嘴微微撅着,有点没精神。
“不用忙,我坐坐就走。”李军医摆了摆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两个孩子身上。一样的粉雕玉琢,可跟昨天比起来,他再看这对龙凤胎,眼神里已经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两个孩子,红润的脸蛋,清澈有神的眼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结实劲儿。
就在这时,有些犯懒的宁宁哼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顾清欢歉意地对李军医笑了笑,然后将手里刚削好的一片苹果递到儿子嘴边。那苹果片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水分饱满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宁宁本能地张嘴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充满口腔。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原本有些恹恹的小脸蛋,瞬间像是被注入了活力,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甚至高兴地冲着李军医咧嘴笑了一下,露出几颗小米牙。
李军医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最后的一丝怀疑,也被这片小小的苹果击得粉碎。这,就是吃那种“特效果蔬”长大的孩子吗?这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顾清欢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像是没注意到李军医的失态,笑着问:“李叔,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军医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医者面对未知时的严谨与探究。
“清欢同志,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他开门见山,语气郑重。“我今天来,是想替我那不争气的孙子,向你道一声谢。也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顾清欢心里有数,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受宠若惊。“李叔,您太客气了!您是咱们这儿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妇女,哪敢当您一句‘请教’啊!”
李军医看着她,这个年轻的军嫂,眉眼沉静,说话滴水不漏,完全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妇女”。他心里愈发肯定,这菜的背后,一定有缘故。
“清欢同志,你别谦虚。”李军医的语气更真诚了几分,“小石头的情况,你可能也听说了。厌食症,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我用尽了办法,中药西药,都不见效。”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力。“可是,吃了你送去的那两顿菜,他的胃口,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昨天一顿青菜,今天一顿萝卜汤,吃得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我实在想不通,你种的菜,到底有什么名堂?”李军医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顾清欢垂下眼帘,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过了好一会儿,在李军医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注视下,她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李叔,其实……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医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神秘。“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是我爹留下的一本破册子上写的。”
“祖传破册子?”李军医眉头一挑。这个说法,听着就充满了乡野传闻的色彩。
“嗯。”顾清欢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愈发认真,“我爹以前跟着个走方的郎中学过几天,那郎中给他的。册子上说,天底下的土和水,是不一样的。”
“有些地方的水土,特别‘养人’。”
“用那种水土种出来的庄稼、蔬菜,不用放什么名贵药材,小孩子吃了,就能开胃健脾,长得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