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纷纷摇头,表示没注意。
就在这时,人群里的张桂花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刘干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汇集到了她的身上。
张桂花清了清嗓子,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就是……我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说,说了怕得罪人。”
“有什么线索就赶紧说,现在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刘干事催促道。
张桂花偷偷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顾清欢,拖长了声音说:“我就是觉得奇怪,有的人家啊,前些日子还穷得叮当响,连孩子都养得面黄肌瘦的。可这几天,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忽然就富裕起来了,又是吃白面肉包子,又是做新棉衣的……这钱,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呀?”
她这话一说,在场的谁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几十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都利箭般地射向了顾清欢一家。
顾清欢抱着女儿站在人群后面,面色平静如常,仿佛那被议论的中心不是自己,眼神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张桂花,你血口喷人!你这话什么意思?”赵秀兰一听就炸了,像只护崽的老母鸡,立刻挡在儿媳妇前面,气得浑身发抖。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就事论事,随便说说。”张桂花梗着脖子,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也确实太巧了,咱们院里,偏偏就是她家刚富起来,这边王姐家就丢了金疙瘩。”
不等赵秀兰气得说出更激动的话,顾清欢轻轻拍了拍婆婆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她上前一步,从婆婆和丈夫的身后走了出来,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清晰地荡开波纹,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大嫂,我听明白了。照你的意思,这院里以后谁家要是日子过好了,谁就有偷东西的嫌疑,对吗?”
她这一反问,直接将问题从针对她个人,上升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群体层面。果然,人群中几个最近买了新自行车、或是给孩子买了新文具的邻居,脸色都微微变了,看张桂花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不快。
张桂花被噎得脸上一白,强辩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说你家!”
“哦?专门说我家?”顾清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似笑非笑的弧度,“大嫂,刚才你跟大哥在屋里吵得那么凶,院里可都听见了。我好像隐约听到什么‘又输光了’‘我的私房钱’之类的字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手头紧我能理解,但总不能因为自己家缺钱,就看谁家吃顿肉、穿件新衣都像是偷来的贼。这种心态,要不得,也容易让人误会你是在嫉妒,是想故意泼脏水呢。”
这话如同一记响亮又无形的耳光,精准无比地扇在了张桂花的脸上!她瞬间面色涨得通红,继而又变得惨白,又惊又怒。她和陆建军因为私房钱被拿去赌博输光的事,明明是关着门吵的,顾清欢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周围的邻居们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看向张桂花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鄙夷和了然:搞了半天,是自己家出了问题,眼红别人家过得好,在这儿当搅屎棍呢!
王秀芳本来就急疯了,六神无主,被张桂花一煽动,此刻又见顾清欢如此镇定,更是认定了她有问题,猛地站起来指着她:“你!你别转移话题!你家最近是手头宽裕了,那钱到底哪来的?你说清楚!”
“王姐,你丢了东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凡事要讲证据,不能随便怀疑人!”陆骁脸色铁青,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将妻子和孩子完全护在身后。他的目光先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王秀芳,随即如刀锋般扫向瑟缩的张桂花。
“王姐,我尊重你是长辈,是周副团长的爱人。但是,张桂花同志,”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掷地有声,“根据部队纪律条例,无端造谣、恶意中伤军属,破坏家属院内部团结,是要接受保卫科调查和严肃处分的。你,确定要为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负全部责任吗?
陆骁这番话,早已超越了邻里争吵的范畴,而是直接搬出了纪律和处分。刘干事的脸色立刻一肃,围观的人更是噤若寒蝉。这才是营长该有的气场!一时间,没人再敢交头接耳。张桂花被这番话里的“调查”和“处分”吓得腿都软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刘干事见场面有些失控,连忙打圆场:“大家都冷静点,冷静点。陆营长,我们也是例行了解情况,你别介意。顾同志……”
“刘干事。”顾清欢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家日子好坏,本不关别人的事。但既然有人非要当众问,那我就说清楚,免得脏水泼到身上洗不清。”
她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朗声说道:“我把家里老人留下的一根老山参卖了,换了点钱给孩子和老人改善生活,请问,这有问题吗?”
“老山参?”有人惊讶地问。
“对,我公公早年留下来的,是半个月前就卖给了咱们卫生所的李军医。”顾清欢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不信的话,大家现在就可以去问李军医,问问他收参的具体日子,再算算和王姐今天丢镯子差了几天。看看这个‘巧’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赵秀兰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就是卖了老山参,李军医可以作证!半个多月前的事了!”
听到这话,围观的人脸上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消失了。李军医在家属院里德高望重,他说的话没人不信。钱的来源正当,时间线也完全对不上,这下谁都明白,从头到尾就是张桂花在恶意中伤。
王秀芳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有些尴尬,但镯子确实是丢了,她急得又快哭了:“那……那我的镯子到底哪去了?”
“王姐,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刘干事耐心地问。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脑子都乱了。”王秀芳哭着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副团长忽然一拍脑门说:“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白天那个收破烂的,他进过咱家屋里!”
“进屋里了?”刘干事立刻警觉起来。
“嗯,他问得特别诚恳,说是看看有没有废铜烂铁、旧报纸啥的,我就让他进屋里隔着门看了一眼。”周副团长懊恼地说。
“那就对了!”刘干事一拍大腿,语气笃定,“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收破烂的干的!他白天进屋是踩点,摸清了你家里的情况,晚上趁你们不在家就溜门撬锁下手了!”
“有道理!”
“肯定是他!”
“这些外来的人最不可靠了!”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矛头一下子全部转向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收破烂的。
张桂花见势不妙,灰溜溜地想溜走,却被陆建军一把拉住,低声喝骂:“行了,别说了,回家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他也觉得老婆刚才的话做得太过火了,万一真把陆骁和保卫科惹毛了,对谁都没好处。
刘干事立刻开始安排人手,兵分两路,一路去追查那个收破烂的的去向。
第39章 你敢搜?搜不到就跪下道歉!
西屋的门轻轻合上,隔开了院外的人声鼎沸。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灯罩里跳动,把墙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陆骁坐在炕沿上,端着搪瓷缸子喝水,眉头还是紧紧皱着。刚才张桂花那番话,着实让他窝了一肚子火。
“那个张桂花,嘴真够毒的。”赵秀兰在里屋收拾被褥,一边收拾一边嘟囔,“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儿媳妇,整天净给家里惹事。”
顾清欢把两个孩子重新安顿好,给陆思甜掖了掖被角。小丫头刚才被外面的吵闹声吓着了,这会儿还有些不安,小手紧紧抓着娘的袖子。
“娘,外面那些叔叔阿姨为什么要吵架呀?”思甜奶声奶气地问。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顾清欢轻抚着女儿的后背,“睡吧,明天娘给你们做糖饼吃。”
“真的吗?”思甜眼睛一亮。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哄好了孩子,顾清欢才在炕沿边坐下,拿起针线篮子,准备给陆骁补一件军装上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