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很轻,力道也刚刚好。

“是又有人送了些不合心意的东西过来吗?”

陈然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是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东西?”

沈柯像是被这个词逗笑了,他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那些蠢货,除了会用钱砸,还会做什么?他们送来的东西,连给我擦鞋都不配。”

他睁开眼,灰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嘲弄,“昨天,那个姓周的,周家的长子,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号称‘军部新星’的Alpha,给我送了一辆最新款的悬浮装甲车。”

陈然在心里迅速检索了一下这个信息。

周家,联邦军部的三巨头之一,以作风强硬、家教森严闻名。

这位周家长子周牧,据说是个S级的Alpha,战功赫赫,是无数Omega的梦中情人。

“那听起来,是一份很贵重的礼物。”

陈然顺着他的话说,语气里带着适当的惊讶。

“贵重?”

沈柯嗤笑一声,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那东西丑得像个铁皮棺材,线条粗俗,颜色是那种最恶心的军绿色。他大概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喜欢这种硬邦邦的、没有半点美感的东西。还特地让人喷了我名字的缩写在车门上,用的字体又大又蠢,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点龌龊心思。我让管家直接开去熔炼厂了。”

陈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一辆限量版的悬浮装甲车,眼睛都不眨就送去熔了。这就是沈柯的世界。

“他或许是想展现自己的实力,觉得这样的礼物才配得上您。”

陈然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解释。

“实力?”

沈柯的语气更加不屑,“他的实力就是把一块废铁送到我面前,然后用他那股松油味的、呛死人的信息素告诉我,他很有力量?可笑。Alpha的脑子里是不是都塞满了肌肉和精液?他以为追求Omega,就是一场捕猎吗?展示自己有多强壮,然后把猎物拖回洞里?真是个未开化的原始人。”

他一边说,一边抓过陈然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那他后来,还有再联系您吗?”

陈然忍着指尖那点微麻的痒意,继续问道。她发现,听沈柯吐槽这些顶级Alpha,是件很有趣的事。

这让她感觉,那些高高在上的、平日里只能在新闻上看到的人物,也一下子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联系?他当然不死心。”

沈柯玩弄着陈然的手指,把它们一根根掰开,又合上,“他给我发信息,说我太纤弱了,需要他这样的Alpha保护。还说,他可以教我格斗术,让我变得更强。天知道,他哪只眼睛看出我纤弱了?”

沈柯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荒谬,他坐起身,看着陈然,“你觉得,我需要他来保护吗?”

“当然不需要。”

陈然摇了摇头,目光真诚地看着他,“您是沈家的继承人,您拥有的力量,是那些只懂得用拳头思考的人,永远无法想象的。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太无知了,看不到您真正的价值。”

这番话显然取悦了沈柯。

他满意地哼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算你还有点眼光。”

他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嫌恶之色更浓了,“比起那个肌肉蠢货,另一个更让人恶心。”

“还有一个?”

陈然适时地表现出好奇。

“嗯,姓林的,林氏集团的那个私生子,叫林子言。”

沈柯撇了撇嘴,“就是那个靠着写几首酸诗、办了几个画展,就自诩为‘艺术家’的家伙。他大概觉得自己的路数很高明,不像周屹川那么粗俗。他给我写了一首诗。”

“诗?”

陈然配合地问,“他都写了些什么?”

“什么‘你是冬日里的最后一枝寒梅,是雪山上不可触摸的皎月’,哦,还有什么‘你的眼眸是紫色的星河,让我沉溺其中,万劫不复’。”

沈柯用一种平板无波的、毫无感情的语调复述着,脸上写满了“快要吐了”的表情。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几百年前的吟游诗人?这种陈词滥调,连三流的言情小说都不会写了。还有他那股薰衣草味的信息素,甜得发腻,每次闻到都让我想打喷嚏。”

陈然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穿着白衬衫,头发微长,眼神忧郁的Alpha形象,然后又想象了一下他对着沈柯这张脸,深情地念出那些诗句的场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也许,他只是想用一种更浪漫的方式来表达爱慕。”

陈然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浪漫?把一堆辞藻垃圾堆到我面前,就叫浪漫?”

沈柯坐直了身体,表情冷得像冰,“他上次在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幅据说是名家真迹的油画,然后以我的名义捐给了美术馆,还特地找记者大肆报道。他以为这种沽名钓誉的手段,就能让我高看他一眼?他不过是想利用我沈家的名头,来抬高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身份罢了。真是又蠢又虚伪。”

沈柯越说越烦躁,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步,那股清冷的梅香也因为主人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有些锐利起来。

“一个想用蛮力征服我,一个想用虚名捆绑我。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到底喜欢什么,不在乎我是谁。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S级的、沈家的Omega,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巨大利益的战利品。”

沈柯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陈然,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近乎脆弱的厌烦,“你说,他们是不是都很可笑?”

陈然看着他,这一刻,她觉得沈柯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喜怒无常的主人,而只是一个被困在金色笼子里,被无数贪婪目光觊觎的、孤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