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陷入寂静。
宋慈愣愣看着苏沐青,没敢问是在多少下的基础上翻倍。不管是四十、五十、还是六十,总归他都是熬不下来的。
大不了赔上这条命...
宋慈眼中闪过苦涩,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进展到这个地步。
不过如今的情况也容不得他思考。
他缓缓俯下身去,嗓音艰涩:“多谢师父成全。”
苏沐青从极怒中冷静,意识到自己提出的刑罚太过严苛,难得心软,主动退一步给出台阶:“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宋慈闻言抬眸,语气很轻:“我要是说后悔了,您是不是就要让刑房的人来打我了?”
苏沐青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吗?”
宋慈不知道一个简单的疑问怎么就成了指责,下意识道:“我怎么敢?”
“不敢?”宋慈不领情,苏沐青心中已经熄灭的怒火开始复燃,冷冷往他头上扣帽子:“那就是心里在指责我,但没有说出口了?”
宋慈大为委屈,反驳道:“我没有。”
苏沐青无动于衷,眼神冷漠无比,将他钉死在不驯服的“耻辱柱”上:“你有。”
被毫无缘由的误解,宋慈心中委屈得快要哭了,眼眶红红的,开始口不择言:“我说过了,我没有!您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总是把我往坏的方向想呢?”
“现在是这样,之前也是这样。我明明只是想让宋文元帮我一个忙,您就觉得我要伤害她,就这么着急地赶过来为她做主!”
那是因为宋文元派孟朝来向她求救。
苏沐青知道宋慈误会了,却没有解释他这么倔强、这么不听话,还想要她放低身段解释,凭什么?
她就这样冷眼看着宋慈,将他所有的控诉都默认下来。
宋慈见她如此表现,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再次问出那个日思夜想不得其解的问题:“明明我和她都是您的徒弟,您为什么总是偏心她?”
熟悉的问题,似曾相识的场景,苏沐青想起宋慈假装绑架宋文元那晚。
她气极,故意说些半真半假的话伤他的心:“她比你聪明、比你听话、比你省心,我凭什么不能偏心她?”
“宋慈,你只索取不懂付出,每时每刻都在给我惹麻烦,要不是看在我们有约定在先,你现在已经被我赶出千岁府了。”
宋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原来...您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吗?”
这些日子的亲近、纵容,原来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吗?
他还以为...
还以为她会有一点点真心...会有一点点被他打动...
原来只是因为那个约定...
是他在自作多情。
宋慈缓缓闭眼,泪水从脸颊滑落。
“是。”苏沐青刻意忽视自己在看见宋慈哭时一瞬间的心软,故意说:“你要是不能接受,现在就带着你的东西滚回皇宫,之前说好的打也不用挨了。”
她缓缓俯身,盯着宋慈的脸,一字一句,十足残忍:“怎么样,我对你足够宽容、足够仁慈了吧?”
“我不走。”宋慈假装没有听到她后面的问题。
“好。”苏沐青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回答。
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就每天一百二十下,我亲自打你。”
宋慈有些跪不稳,闭了闭眼,也道:“好...”
苏沐青没计较他的无礼:“你现在可以去写诏书了。封孟朝为禁军指挥使,权同副都指挥使,食邑三千户,并赐锦缎百匹。就这样写。”
半柱香后。
墨迹未干的诏书出现在宋文元手中。
宋慈转身离开时瞥了她一眼,视线中的怨恨和哀伤却浓郁得惊人。
孟朝下意识上前一步,挡住宋慈的视线。
宋慈没将他放在眼中,冷哼一声,快步追上苏沐青。
宋文元看着宋慈的背影,沉默两秒,将诏书递给孟朝:“不必担心,有师父在,他不会做得太过分。”
“多谢殿下。”孟朝双手捧过诏书,退到一旁,不多说,不多问。
宋文元依旧盯着宋慈离开的方向,忽然叹气。
孟朝看过去,眼中带着疑惑。
宋文元摇摇头,并未解释自己刚才为何叹气。
实际上她在思考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就是以现在的这个情况来看,她究竟该不该去千岁府上课呢?
毕竟苏沐青接下来应该会很忙。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