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话里的大娘子,说的是徐县令的娘子。
“俺们到了?徐家,大娘子见我做了?膏来,独夸了?我。谁知主簿家的,说膏不中吃,她叔父家里都是做菊花五香饼吃,还说做官的人家里都是这麽吃。
大娘子赏她脸面,没理她,谁知吃饭的时候,她又说,说席上的菊花饼掺咸肉了?,不是正经官饼儿的胡话。
大娘子说她:你吃过几家官饼,就这麽说,难道做官的天底下只有你叔父一家?
把她羞的满脸红才作罢。
你知那饼是谁家做的?正是大娘子家做的,大娘子先也没说,只说让丫头把俺们带来的菊花饼,搁席上都尝尝。
她个傻人,以为是谁家的,容她去说。”
李氏这般说人,就不知她在王家,也是这般。一惯说人的不看自个,只图看?别人的笑话。仔细想?来,她与主簿娘子又有何不一样。
只不过是,一个说不过,一个说得过罢了?。
说不过的,在下面说人,说得过的在上面说人。
梁堇道:“这主簿娘子,实?在不让人敬她。”
“几回往王家门上去,偶见过王家娘子请别的娘子,我虽没多大见识,可在青州那家还是见过些人的。
单说身?上的气派,我觉娘子和她们不一样?,不像是押司娘子的样?儿。”
李氏问她:“那你看?着我像谁家的样?儿?”
梁堇瞧了?一会?儿,把李氏从头瞧到脚,才说:“我也不知怎麽说,瞧娘子,倒和那家的陈娘子有些相像。”
“那陈娘子是何人?”
“她是黄家的姑侄亲戚,随官人要往任上去,她官人原任甚麽地儿的县令,升到南边要去做州官。
我在园子里见过那陈娘子一面,觉娘子行?动间有些像她。”
梁堇来李氏这儿,没夸过她,今儿是头回夸她,她在李氏眼里,又是有见识的人,故而李氏听了?,不仅不觉得她话虚,还心中暗喜。
押司,不是正式官员,他们是官权下面最底层的人。
作为?小吏的娘子,与其说崇尚上面的人,不如?说是崇尚上面的权和势。她们和小民?还不一样?,小民?甚少和官员打交道。
她们却常打交道,能窥见县令娘子,县丞娘子,主簿娘子们的体面和权势。县令娘子上面,是她和孙氏连门槛都摸不着的存在。
摸不着,可又心存希望,盼着自家的吏哪一日能升迁成官员,去得到那样?的地位。
若是有人说她的气度和上面的谁像,亦或者?长得像,这样?会?慰藉到她们心中得不到满足的欲望。
“你真觉得我像那个陈娘子?”李氏问她。
“长得不像,行?事气派像。”
“我气派怎麽像了??”
“我也说不好,就拿王家使我过去的事来说,要是换成那家娘子,恐怕她就不许我往这边来。
娘子却许我往那边去,我觉得娘子与她之间有个高下之分。娘子你想?,上面的官娘子,哪个会?做这样?不顾脸儿的事,都是体面人。
有的不对付,也有面上的样?子。”
李氏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我往日因何与她们来往少,不是我看?不起她们,而是她们实?在不体面,不像个官家人。”
“日后?她再?唤你,你只管去就是。与她那种人计较,倒显的我短了?。”
“我听娘子的话儿,教我去我就去一趟。”
“你晌午别走了?,在我这儿吃饭。”说罢,李氏教家人去做饭来吃。因周押司晌午不回来,梁堇便没推辞。
饭做罢,唐婆子端了?过来,俩小碗汤面,一大碗烧鸡肉,一碟蒸豆子腌鱼,一碟青菜。摆了?桌子出来,梁堇陪李氏在房里吃了?。
吃罢饭,李氏又教丫头去炖茶来吃。
梁堇跟着也吃了?茶,又坐了?一会?儿才要去,出了?周家的门儿,唐婆子跟了?出来。
“娘子,休去咧。”
梁堇见是她,便笑说:“大娘,怎不见你这几日往俺家去顽?”
“我正想?去你家贺你,你就来了?。”
“贺我?”
梁堇不知哪里的账,婆子小声说:“昨儿我听俺娘子与官人说起你,说下月徐相公过寿辰,想?荐你去做寿席嘞。
你说是不是喜事,该不该贺你?”
这自然是喜事,梁堇拿出一把钱来塞给她,婆子不肯要:“没少吃拿你的。”
“这不是与大娘你的,是与俺那小侄买果子吃的。”
婆子这才肯要。
梁堇又细问她是怎麽一回事,婆子把原原本本的话告她一遍,梁堇听罢,反而心中一沉,蹙起了?眉头。
她听婆子学的话里,那李氏怎有教她作人家厨之意?
“好大娘,你替我再?操操心,看?可是教我去与县令家做家厨,若能清楚,我再?送大娘一块布做鞋儿穿。”
婆子应下,过两日,来臭水巷寻梁堇。熟门熟路的穿过铺子,到后?头来寻人,寻见梁堇,把从李氏那套来的话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