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姐往外间榻上?坐,灯下,她的眉细细的,脸庞粉腻,头发油黑,髻上?那根点翠金簪,晃人的眼儿。

绿衫月白裙儿,腰间红带子。

她也不吃茶,坐了一会儿,让春桃把香豆唤来。

因她没叫人散,故而都还在院子里没走。

香豆进来拜了她,然后往边上?一立。

荣姐问她:“今儿白日,你来房里拿的甚麽?”

“拿的点心。”

“谁教?你来拿的,就不知房里有客?”

“是?喜儿姐,韩娘子来,带了仨人,苗娘子也带了仨人,再算上?唐娘子,罗娘子的人,外头那桌席上?菜不够吃,她教?我来房里拿点心充个菜。”

荣姐暗说喜儿笨,菜不够吃,就不会让人去灶房要菜?

“不光菜不够吃,人也坐的挤,罗娘子的丫头没地坐,喜儿姐从针线房搬来个掉漆的小凳放在下面,教?她坐了。”

香豆见喜儿进来,就不再说。

荣姐对喜儿不满的很,她进来,也没说赏钱,也没给笑脸。

今日的事,她好些地方都不满意,席上?的菜也是?,没几道出挑的菜,她见韩娘子吃的少?。

喜儿见荣姐不高兴,立时心沉了下去,仔细琢磨今日的事。

春桃见荣姐起身进了里间,把香豆打?发走,过来点她:“今儿你怎麽办的事,席上?苗娘子要吃茶,坠儿去舀,不见茶。”

“我炖了四大罐……”喜儿说。

“四大罐,罐里茶在哪,你那席上?菜不够,不会问灶房去要,你使丫头来房里拿点心像甚麽样子,几位娘子都看着呐。

还有这房里的席,你没和灶房说,请的是?提刑娘子?怎也没几个尖菜?”

春桃一件件的说她,说的喜儿冤:“我原说叫香豆去灶房要菜,那死丫头说灶房都熄灶了,一来一回?这边的席都吃罢了,去房里拿点心,是?她的主意。”

“她刚才?来房里说,是?你的主意。”

“这个死丫头,不害我她难受。”喜儿气的身子发抖,又想她炖恁多?茶,怎麽会没有,八成叫谁给她倒了。

又想灶房的江妈妈和她梁二姐交好,这席面,八成是?她梁二姐指使的,不是?她再没有别人,就她不能?见她好。

回?到后罩房,她气的一宿没睡。

第二日,眼下发青,来到院子里,也不说话?,就拿一双眼儿狠瞅人。

丰儿见差不多?了,偷回?下人院,与梁堇说:“我看她恼的要不成了,该是?时候了。”

梁堇闻言,便又把丰儿给叮嘱一遍:“你需慢慢撺掇,一回?不成,就两回?,记我和你说的,把其他路给堵死,赶她往这条路上?来。

她许要犹豫不定,等我再添一把火。”

丰儿作的好比“说客”,外头人想成事,都会请个说客去说。

说客一张嘴,事能?不能?促成,和他们有大关系。

丰儿寻来的时候,喜儿正拽着李大娘,因她见李大娘笑嘻嘻的来,又与人挤眉弄眼,就猜是她昨日倒了她炖的茶。

上?前问她,李大娘不认:“你炖的骚/水,谁稀罕沾,空口白牙的说我,谁瞧见了,就真是?我倒的又怎样,省教?娘子们吃了肚疼。”

喜儿一听?这话?,要拉她往房里去,李大娘不去,俩人差点打?起来,正好丰儿来,把喜儿拉去了后头房里。

“她个无赖,就是?拉她进房,她说过的话?也不认账,还叫姑娘再说你一顿。”

喜儿气红了眼儿,坐在床上?,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身子才?不颤了。

丰儿问她:“原想摆布她们,没想到教?她们摆布了,昨日你和我说,我气的半宿没合眼,你这会可有主意?”

喜儿被气的心里乱乱的,头昏昏的,就是?前面有主意,这会也想不起来了。

“我憋了一肚子气,哪有主意。”

丰儿见她没有,就说:“我倒有个主意。”

喜儿见她有,忙催她说:“既有主意,昨儿怎麽不说?”

“今儿说也是?一样,我看了这些时日,发觉院子里的人实?在滑,就拿昨日香豆往房里要点心的事来说。

明明是?她的主意,可她却说是?你的,咱和姑娘告状都没法告。

去告她不认,还说你冤她,又没个佐证的人。

还有那个李大娘,数她最精,滑的跟泥鳅一样,踹咱还不教?咱抓住错处,她踹咱还有她的道理,这道理拿到姑娘面前说,也能?说过去,所以我才?说她最精。

院子里那帮人,有她撺掇,个个都滑,个个不好收拾,咱是?有苦难言。

说来说去,背后都是?那梁二姐在指使,梁二姐是?她们的主心骨,别看她没在院里露面,可院里的一行一动,都是?她的意思。

咱不该想着摆布院里的人,应该先想着怎麽对付那梁二姐。

把梁二姐弄了,院子里的人就没有了主心骨,自然也就掀不起来事了,到时,咱说东,哪个要往西?”

喜儿听?了丰儿的话?,觉甚是?有道理。

“我想先摆布了院子里的人,再摆布她梁二姐,只想差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