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教房里的丫头把姐儿抱走,连带着桌上那碟儿荔枝,嘱咐道:“教姐儿少吃几颗,这东西性凉。”

丫头应下,抱着姐儿走了,张婆子?只觉这个孩儿待的娇,恁大了还教人抱着。

房里穿水红衫儿的养女,端来水盆,教张氏洗手,张氏洗了手,抽出袖里的手绢擦了手,瞥了一眼张婆子?,慢悠悠地问道:“你女儿可是?日日吃了药?”

张婆子?道:“哪里敢不吃,大娘子?一早就?发了话,那个惠哥还有我女儿,月月要去大娘子?那领药熬来吃。

她家门儿高,我女儿不能?有那大福,只怨我们命不好。”

“可惜了,你女儿多好个人,要是?能?生下个孩儿,便?成了妾,后半辈子?就?不愁什麽了。”

“我的亲娘子?,咱是?啥人,哪里敢老虎口中拔牙,要是?真在她前头生下了个孩儿,那个姓吴的还不卖了俺女儿?”

“你是?老太太的人,你怕什麽,她敢卖?”

张婆子?暗道:不是?你女儿,你不疼。她嘴上没?作声,要是?姓吴的门儿低,那她女儿还能?试上一试。

“给她挑个哥儿嫁了吧,等嫁了人,我这边有差事,再给她安排一个。”张氏懒得?与她费心?思。

张婆子?闻言面色一白,央道:“我女儿到底服侍过三郎君,嫁人只怕三郎君不许,要是?还能?去伺候他,这再好不过了。”

张氏骂道:“你女儿蠢,你也蠢了不成。我婆母撵的她,谁敢教她回?去,还有三郎不许,你也忒轻看他了。

你以为你女儿在他眼里是?什麽,怕是?连吴氏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谁教人家有个好爹,好出身。

这样的事,咱家不是?没?有,我二弟妹去年不才把她房里的一个养女,配给了她的陪房吗?”

张氏口中的二弟妹,是?杨氏。

那张婆子?从房中出来后,不死心?,回?到家里,把张氏的话与女儿说了一遍,香儿啜泣不止,哪里肯愿意,教她娘私下去寻三郎君。

她用剪儿绞了一缕头发,装进香袋里,张婆子?收了,又把她女儿的小?衣拿了一件,趁着半下晌,人都犯困打瞌睡,外头人少,往江三郎的书房走去。

“柳哥儿,三郎君在不在房里?”惠哥的兄弟柳生,正守在书房外头犯懒,忽听得?人声,见是?张婆子?。

“妈妈你来的不巧,郎君去张家了,不在家。”

“好哥儿,这点?子?钱,拿去吃茶吃酒,与妈妈行?个方便?吧,妈妈记你的好。”张婆子?不是?傻子?,三郎君去张家,怎麽可能?不带着他这个小?厮。

她一面说,一面往柳生手上塞银角子?。

柳生收了银钱,道:“妈妈,与你说个实在话,你还是?回?去好生劝劝香儿姐罢。”

“柳哥儿,妈妈既见不着郎君,那托你递个话,香儿被撵,怪她的不是?。我想着她年纪大了,也该找个哥儿成了家,想与郎君求个恩典。”

张婆子?不甘心?,袖里的东西送不出去,只能?抬高了声儿,激一激房里人,半天房里没?动静。

到了晚间,柳生悄悄地往张婆子?家送来了两匹红黄绸子?,一封五两银子?,只说江三郎赏下了恩典,教香儿寻到好的,只管配人。

香儿见送了料子?和银钱来,知三郎君要与她断,一时心?如刀绞。

柳生走罢,张婆子?是?彻底死了心?,道:“还哭个甚麽,才送这点?钱来,到底教他白睡了一场。”

余下张婆子?为女儿寻女婿的事,且不题了。

第179章 第 179 章

日子到了初三, 梁堇劝荣姐外头赁个梳头的来,这房里没有梳头娘子,日后出门?总是不?方便, 都言入乡随俗。

唐娘子家的席面置在了十三那日, 到时,人都梳南髻, 独荣姐一人梳北髻, 多有不?好。

荣姐听梁堇的劝, 上回孙婆子教她请梳头娘子,是为?取悦官人, 她如今再梳南髻, 却不?是为?此,而是为自个的前路, 哪会不?肯。

她道:“二姐, 你为我赁个什麽样的梳头家来?”

“我想为?姑娘去赁乔家酒铺后头姓范的婆子来, 她专门?与?官娘子们梳头发, 知晓什麽髻样体面。”梁堇道。

荣姐听闻是与?官娘子们梳头的婆子, 心里满意, 又问她:“你可知我那两位妯娌,用的何人梳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梁堇还真知道, 便说?:“大娘子房里有专门?的梳头娘子,姓周,杨娘子用的也是带来的陪房,听说?很会梳头。

只张娘子, 赁了外头的, 也不?是长赁,而?是要出门?了, 就使人去她家唤她过来梳头,那人唤刘三娘,在外头颇有些名气。

东院的潘娘子,和小李娘子,俩人使一个梳头媳妇,也是外头赁来的,是长赁。”

房里的喜儿听了,不?觉暗服了这个梁二姐,她不?仅知晓去外头哪里请人来,也知江家各房的情况,不?知胜了孙婆子多少……也胜了她。

“范婆子和我大嫂嫂使的刘三娘比较,如何?”

“自是不?如那刘三娘,姑娘不?知,这杭州的梳头娘子,分了几等,头等的是与?马娘子她们梳头的。

二等的是与?府公?娘子们梳头,三等是与?小官们梳,四等是与?小吏,五等就沾不?上当官的人家了,那刘三娘是二等靠下的人。

咱们要请的范婆子,是三等,常与?司户司理的娘子们梳,价钱公?道,人也好请,姑娘要是不?想使,嫌她身段低,咱也能去请上头的梳头人。

只不?过,请人来一趟,少则七八贯,多则几十贯,人才肯来。”

梳头的也看势,谁家相公?在官场上权大,不?给?钱都来与?家中女眷梳头,要是见你无势可言,你不?多拿出些银钱来,是不?肯去的。

荣姐吃了一惊,道:“恁贵的价钱,连我这样的,都使不?起?她们。这范婆子,咱要长赁她是何价,短赁又如何说??”

“长赁半年,赁金明面上要五十贯,还价三十人也肯来。她来了咱这,咱要管她吃住。

短赁便是像张娘子那样,不?搁咱这住,也不?吃喝咱的,什麽时候梳头去请了她来,一个月是三贯钱。”

“三贯钱,一年就是三十六贯。”荣姐见一年仅梳头就要用掉恁多钱,多为?不?舍,问梁堇可还有更贱些的。

梁堇道:“再贱些,唯恐人来了,姑娘嫌。”